不过身为兄长我当然不能在司马懿面前认错,便板起脸来甩锅道:“你也太不懂事了,如此大事为什么不早点来告知?临盆之时我需在场才是!”
“哼,”司马懿冷笑一声,似乎是知道我会这么说一般,“嫂夫人亲口所说‘夫君身负国家大事,不应以私事让其费心",若非我一再坚持,临盆后嫂夫人都不愿让兄长你知晓。”
“哦…”我有点蔫了,“那…走吧,随我回家看看儿子与酆雨…”同时心道这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有理由找老曹还假,一段时间内不用担心因河北之事受他指摘了。
“嫂夫人又说了,‘万望夫君以大事为重,先有国才有家,河北不定又怎能有太平人间?"”司马懿这小子学酆雨说话学得活灵活现。
“也行吧,酆雨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再自由几天,晚些再尽父之责任…”我总能找到自我宽慰的借口。说实话与其回家当一个父亲,我更愿意留在前线与河北那些鼓噪的谋士斗智。
这时关羽也及时醒悟过来刚才把我晾在一边有些失礼,立刻走上前来抓住我的手红着脸(不过他脸本身就是红的)笑道,“恭喜郭祭酒了!如此天大好事,可要好好庆祝一番啊!正好文远带来两壶好酒,今晚还请奉孝兄入营畅饮,共庆弄璋之喜。”
骄傲的关羽眼中压根没有司马懿这个臭弟弟,根本没想着招呼他,让司马懿有些恼火。但他怎么也是世家子弟,涵养还是有的,只是微微冷笑,没有出言不逊。
还好之前在徐州以及许都我和关羽哥三有过短暂的交集,不然八成也会被甩脸子。这让我感觉稍稍把刚刚在司马懿那丢的场子找回来了不少,因此也不替他说话,年轻人嘛,总得被呛一呛才能长大。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感谢云长兄厚意了。”我反抓住关羽的手,一起向营中走去。“文远,愣着干啥?走啊!”关羽招呼呆愣着的张辽,我则用空着的左手对被落在身后司马懿摆了摆示意他跟上,一行四人在一丝微妙十分尴尬之中一起向主营走去,留下戍卒继续站在砦门口打哈欠。
关羽先是把我和司马懿安排到了远离兵卒的一顶偏帐中让我们先行歇息,然后拉着张辽去安排下酒菜肉。司马懿看样子憋了很久了,立刻滔滔不绝地和我讲起他这段时间所想的破袁之策。虽然这小子十分机灵,但对于前线的情报掌握并不够多,很多计谋看似十分精密实则不切实际。
不过听了他的分析后我的思绪倒是稍稍清晰了不少,见帐中有笔墨便坐到案边随便抓起一卷竹简,随手在上面涂画起两军在大河南北的布防图。我死死盯着笔毫勾勒的粗线条,几乎能感觉到破敌之策就在眼前,只差一步就能抓住了…
“郭祭酒,还有这位小兄弟,咱去主帐吧…”我有理有据地怀疑张文远这个竖子是袁绍的刺女干,关键时刻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忿忿地将被涂画的面目全非的竹简扔到案上,瞪了张辽一眼后向外走去,搞得他莫名其妙。
关羽已在主帐中等候,我们分主次坐定后,不多时几个兵卒便将几道菜食分别呈到了我们各自的案几上。虽简单但好歹是口热的,在前线已经算是十分难得的佳肴了。
宴席最初只有我和关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本身我们四个之间就没什么矛盾冲突,加之也都是性情中人,随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四人熟络了起来,都打开了话匣子。张辽讲着年轻时掏鸟窝子的糗事,引得关羽抚须哈哈大笑。司马懿的脸色也缓和了很多,悄悄在我耳边评价关羽说不愧是老曹看上的汉子,气度果然非凡,堪称美髯公!
“话说奉孝兄,你打算给大侄子起什么名呢?”司马懿小酌一口酒后问道,虽然我不愿照顾孩子,但起名这种事还是能做的,简单思考后道:“弈,天下棋盘,我愿与诸位英杰一弈!”
“呵呵…”司马懿白了我一眼,“你自己想与天下弈,与你幼子又有何干?”“你懂啥,这叫望子成龙!”我脸微微有些羞红,“行了,我去小解一下。”
虽然关羽帐中有便壶,但抱着逃避司马懿这竖子冷嘲热讽的想法我还是出去解决吧。只不过茅坑在营砦外的下风口处,现在天色已全黑,我人生地不熟生怕掉进去,干脆就近去马厩找个槽解决了,反正以我的身份哪怕被逮到也无妨,只要没尿到赤兔头上想必关羽也不会责怪我。
扎好裤带后我心满意足地往回走,路过自己之前休息的偏帐时发现里面竟是亮的,心说关羽真是心细,提前都帮我们安排好了烛火。但定睛一看却发现帐中亮点竟然在移动,这不是提前点好的烛火,而是有人在我帐中!
“袁军的探子吗…不对,打着光翻找情报,袁军的探子要是这水平公孙瓒岂会败亡…哼,八成是哪个兵痞想偷摸些值钱东西吧…”,我想了想这点小事没必要通报关羽,他本身就要面子,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帐下会让他下不来台,我自己把这个兵痞赶走得了。
我掀开帐幡,正欲呵责,一柄黑剑却先一步抵在了我的喉咙上。我怔了一下,而后苦笑道:“好久不久,可珏。”
任可珏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厌恶,她咬了咬嘴唇,收回了青釭剑,并不理我而是继续在帐中翻找。“喂,你能不能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啊?我搁这站着你还这么肆无忌惮?”我嘴角抽了抽,“而且哪方诸侯如此不幸雇了你做探子,大晚上竟敢打着灯翻找情报?生怕不会被人发现是吧?”
可珏回过头狠狠瞪了我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谁与曹贼为敌,我就帮谁。”“哈?就袁绍那水平,哪怕你帮他击败了老曹,你觉得他能带来你所想的太平盛世吗?”我失笑道。
“谁坐拥天下与我无关,”可珏停下手上的动作,“我只知道袁公既没有干过屠城之事,也没有为一己私利让百姓淹没在冰水之中。”“当今乱世,所谓仁政可救不了天下,”我冷笑道,“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镇压乱贼,荡平天下。天下为敌,一切仁慈不过是托辞罢了。”
“君者,舟也;庶民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可珏不甘示弱道。“如果人性可信,大汉天下岂能走到今天?”我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却被她直接甩开,“除非用绝对的霸道彻底压制人性,才能终结这个乱世。停手吧,请…相信我,我会竭尽此生,许你梦中的太平盛世!”
可珏完全不为所动。
由于并未在帐中找到一丝一毫的军国机密,无奈之下可珏只能抓起我之前扔在案几上随手涂画的竹简举到我面前,努力用凶恶的语气威胁道:“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畅想中盛世之下你我一并泛舟大河的场景…”我微微笑道,我知道她不可能对我动手,因此有恃无恐。
可珏被我气得双颊通红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悻悻地将竹简塞入上衣之中。“不要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她不甘心道,“我袁军智能之士车载斗量,一定有人能看穿你的把戏!”
“是吗?”我冷哼一声,这竹简上又不是什么谜题,只不过是我随手画下的两军布防,只有结合我自己的思绪才能看懂其中奥秘,离开了我,不过是废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