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世界里,有一类玄妙法门,可以窥破面相、气运,甚至窥伺时间长河的一角,窥见过去与未来的情形……
此类法门,名曰【推衍】、【卜卦】。
就像景朝末年的老天师,便极为擅长此类法门。
不过,由于太玄天地逐渐破败,神妙也渐渐遗失,在王朝中后期,这类法门能起到的作用极为有限。
哪怕倾尽心血,也不可能推测出准确的未来。
即便是测算凶吉,也很难保证准确率。
因此,这类推衍之法,对于强者来讲,最大的用处是“心血来潮”。
在战斗中,通过冥冥中的预感,提前做出应对,避开生死一击。
当年不动妖佛避开致命伤,成功让自己被活捉,就是这般原理。
如今应朝天下,神妙尚存。
推衍之法,也留存着不少力量。
哪怕只能预测凶吉,正确率也大大上升,并且存有不少相关法门、招式,而不仅仅是一门秘法。
小小拜入的灵缘宗,便是擅长此类法门。
所以,才可以推算弟子的“仙缘”。
所以,才会选择封山避世,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
“按照原本的历史,灵缘宗是因为推衍到未来的劫难,所以选择封山避劫。”
“直到二十年后,才重新与外界建立联系。”
江贺只在当年修道的时候,学习过一些推衍卜卦的技巧,并没有深入学习过这类法门。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此类法门没有意义。
虽然太玄世界已经抵达了真正的“未来”,“当下”也已经变成了“过去”。
理论上来讲,只要江贺不去干涉,“未来”只存在一条走向。
对于太玄世界的人来讲,这就是无法改变的【命运】。
可以推衍未来走向的神妙之法,似乎失去了意义。
但实际并非如此。
“如果有人能够通过推衍之法,看到未来的清晰画面,那么在他的视角里,未来一定有许多不同的走向,就像一条不断分叉的河流……”
“哪怕我已经锚定了历史,这一点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因为……”
“固定的是人的选择。”
“而不是未来的可能。”
所以,对江贺来讲,推衍之法并没有失去价值——
当他重新走入时光,就像是一滩已经陷入平静的死水,重新泛起波纹。
人们原本固定的选择,也会因为他的变化,出现改变,再次坍缩成无穷的可能。
不过,有价值归有价值。
目前时代的推衍之法,只能大致预测凶吉。
一旦遭遇遮掩天机之法,不仅不能保证准确率,反而会被引入歧途。
远没有御灵世界的历史记录好用。
还不足以让江贺投入其中。
就像现在。
灵缘宗只能推衍到未来会有劫难,选择封山避劫。
江贺却清晰地知道,劫难究竟是什么——
【应历八三九八年,荷月十三。】
【因祸女思兰,诱世家贵子,酒池肉林,荒淫无边。】
【相再难忍,破酒池,犯皇子,剑斩祸女。】
【皇子怒,欲阻不及。】
【祸女将亡,画皮破碎,现妖祟本相,丑陋狰狞,挡利刃,重伤而逃。】
【因皇子所阻,相未能杀之,使其逃离朝都,匿走他乡。】
【此事出,天下惊。】
【艳诱皇子,祸乱天下之女,竟乃妖祟所化。】
【世人耻笑,皇子颜面尽失,怒追妖祟,欲斩其身。】
【然,妖虽重伤,却化千面,融入尘世、仙宗,神出鬼没。】
【皇子为杀之,一路踏城破宗,肆虐万里。】
【众多仙宗损伤惨重,被逼入邪。】
是的,千面妖化身美人,霍乱帝都,不过是开胃菜。
当它的身份被揭破的时候。
才是乱世真正降临的时候。
长袖善舞,游走于世家贵子之间的“美人”,真身不仅不是人族,甚至连狐狸精之类的都不是。
而是一头丑陋狰狞的蜕皮虫妖?
可想而知,画皮破碎的那一刻,皇子遭受了怎样的心灵冲击。
他跟帝都的一众世家贵子,彻底陷入扭曲与愤怒,一路追杀千面妖,势要雪耻。
过程中,凡是千面妖显露过踪迹的地方,全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运气好点的,清查一遍也就罢了。
运气差的,直接被屠了个干干净净。
这一切行动,都只是为了逼出一头妖祟。
这还只是世家方面的行动。
另一边的万妖门、邪修宗门,听到这个消息,险些当场笑死。
他们一边耻笑朝廷,火上浇油,一边趁势出击,想办法接应千面妖。
只要千面妖活着。
那朝廷可就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哪怕更换太子,也很难洗去这份羞辱。
一时间,天下彻底乱了套。
绝大部分仙宗都被卷入其中,难以脱身。
只有灵缘宗这种,彻底封山避劫的,才得以置身事外。
他们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除此之外,就连江贺的赤云乡,都受到了一定影响——
荒州本来就邻近万妖门,当妖祟开始行动,立即便遭遇了冲击。
许多中低阶妖祟跨越荒州边境,袭击城镇,扰乱局势,大肆杀戮。
赤云乡自然也不例外,遭遇了好几拨妖祟的攻击。
幸好江贺经过几年修行,不仅早就恢复了二阶修为,还更进一步,达到了三阶。
配合提前布置好的防御法阵,就算是四阶妖祟,也很难活着走出赤云乡。
至于五阶以上的妖祟邪修,放在万妖门、邪宗里面,也已经算是中坚力量。
在许多小宗门里,都属于长老、宗主这一层次了。
他们忙着接应千面妖,才不会去做扰乱局势这种小事。
因此,在江贺的筹备下,赤云乡的动乱被压制到了极低的程度。
如果不是通过外人之口,许多赤云乡的乡民,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种情况下,赤云乡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
荒州,荒山城外。
劲装青年挥出最后一棍,化作金光巨柱,彻底将面前妖祟打成肉糜。
然而,他收起齐眉棍,眼中却没有喜色。
虽然妖祟被打死了,但这处城镇已经被摧毁,就连当地修士也被妖祟杀死,尸骨无存。
这称不上什么胜利。
“……”
劲装青年捏动法诀,伴随烈焰升腾,城镇化作一片火海。
他望着那些瞪大双眼,满脸恐惧的尸体,在火焰中化作灰烬。
正沉默时,一只雀鸟自天边掠来,落在他的掌心,化作一张信纸。
【子华兄在城中设宴,你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设宴?
在帝都没有吃饱喝足么,跑到外面还要这样?
难道忘记天子的任务了吗?
劲装青年忍不住摇头。
千面妖祟的事情,震惊了整个朝都。
就连垂暮的天子,都羞愤发怒,命令世家之人追击千面妖,势必要将其斩杀。
不过,这妖祟变化万千,混入朝都十年时间,都没有被发现真身。
如今它成功逃出帝都,再想要寻找它的踪迹,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于是,太子带着一部分世家贵子,循着踪迹一路追杀。
另一部分世家之人,则提前跑到万万里外,将前往万妖门的道路彻底封锁,防止它逃出生天。
但是,当世家之人来到荒州等地,却没有完全将心思放在任务上。
他们有的跟城官交好,流连于宴会之中。
有的闯入仙宗,借助调查妖祟的名义,搜刮资源,为自己牟利。
像劲装青年这样,严格遵守任务的人并不多。
劲装青年甚至能想到,如果他去质问,会得到怎样的回答——
“那妖祟重伤而逃,又被追杀,不可能这么快来到这里……”
“而且,人都已经丢尽了,就算杀了它又能怎么样呢?”
“等太子他们发泄一下,气消了就差不多了……来,吃酒吃酒,今日不醉不归!”
这等家伙,难怪会跟皇子一样,被妖祟画皮所惑。
劲装青年鄙夷的撇了撇嘴。
他不屑与之为伍,以任务为重,准备清理荒州的妖祟邪修。
防止万妖、邪宗趁机接应千面妖。
哪怕这是无用功,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他等待火焰燃烧殆尽,向某个方向看去。
“那边是赤云山……”
“听说山中有邪修,喜好杀人,祭炼鬼器,就连守护村镇的正道修士,都被其残忍杀害……”
“被唤作赤邪鬼刀。”
“鬼宗器修么,顺道杀了吧。”
劲装青年御风而行,向赤云山的方向飞去。
只是,荒州境况极差,沿路过去,几乎所有的村镇都人去屋空。
村民们不是遭遇妖祟袭击,尸骨无存,便是逃难到了城里。
在这乱世里,没有多少人敢在城外生活。
看到这般情形,劲装青年表情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在察觉妖祟气息、停下斩杀时,下手狠辣了许多。
飞行赶路,速度极快。
哪怕途中花费了一些时间,劲装青年也很快抵达了地方。
但是,当他来到赤云山附近,看到乡野间的情形后,不由一怔。
金黄稻穗遍布田地,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乡民们行走在村落、田坎间,有的面带喜色,有的挥舞棍棒,演练武艺,也有的在争吵着什么。
他们的共同点是血气充沛,身形健壮,显然没少食用灵谷。
哪怕在帝州,劲装青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强壮的乡民。
跟如今的荒州比起来,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这是……邪修的地盘?”
劲装青年怔神过后,反而愈发皱眉。
外界犹如人间炼狱,这里似若桃源仙境。
显然不正常!
他不由想起朝廷对于万妖门、以及血、鬼、神等邪宗的记载……
这些妖祟邪修在占领一地后,不仅不会随意杀戮,反而会保护凡人。
不是因为爱护子民,而是如牲畜般圈养起来,定期收割,供上层享用。
只有那些低阶的、没有资格分配资源的邪修,才会整天往外面跑,袭击乡镇,收割凡人。
劲装青年目光森寒。
很显然,这名赤邪鬼刀占领此地。
就是为了牧养凡人,养的健壮无比,再喂给鬼器。
“此为取死之道!”
劲装青年手中长棍浮现,凌空向赤云山砸去。
他今日便要夷平此山!
他动手的那一刻。
赤云山附近的乡民们,听到呼啸之声,抬头望去,似是看到虚幻白虎,甩动铁尾。
见到这一幕,他们没有惊慌失措,反倒淡定了起来。
“又来了,这个月的第几个?”
“反正有赤云大人在,都可以轻易解决。”
“猜猜这个能坚持多久?”
就在乡民们指指点点的时候。
江贺天眼望去,心中微动。
白虎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