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贺与小乞丐在白市待了半日,回到虎穴外面时,太阳还在头顶高悬。
他们并没有耽搁太久,辨认了一下方向,便重新启程。
连续赶路数日,越过浔州边境,抵达昆州不久后,一处小镇跃然眼前。
二人进入小镇,既是稍作休憩,亦是用虎穴得来的金银财物,购置了一些衣物。
时值深秋,天气愈凉。
这些衣物既是御寒,也能在拜访仙宗的时候,提升一点印象分。
就算仙宗不要求弟子的身份背景,可仙宗弟子总归是人,有条件的话,还是衣衫整洁一些较好。
购物过后,江贺找了一处客栈,沐浴更衣。
他本是家族子弟,换了身正常的衣服,纵使双目紧闭,身上仍有大片疤痕,依旧显得仪表堂堂。
乔桥对此并不意外,倒是见到小小神情局促的走出房间,怔了一下。
“小小是千金?”
‘怎么了?’
“……没事。”
小小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聊天之时,多是憧憬侠客、渴望力量,显得有些早熟。
乔桥膝下有儿有女,下意识的认为,这种喜欢舞刀弄枪的,应当是男孩子。
却不曾想,竟是个女娃。
“对了……”
“小小与柳兄失散多年,自幼乞讨为生,活着尚且不易,自然不会去想什么罗裙针绣……”
“想要变得强大起来,保护自己,才是常理。”
乔桥心中叹息,对这一对父女,愈发同情。
自己已经死了,可他们还活着。
还有弥补的机会。
小小第一次换上新衣,显得有些局促。
尤其镇中刚刚下过秋雨,看到地上的泥泞,她也尽量踩着石头走,生怕泥水弄脏了靴子。
哪怕江贺告诉她,弄脏了还能再买新的,她也依旧珍惜。
如此一来,行走速度自然大大下降,光是离开镇子,都花费了好一番时间。
江贺倒也没有催促,微笑同行。
看到这父女情深的一幕,乔桥感动不已。
于是转过头,将尾随二人的地痞混混,挂在了树上。
财不露白,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拿出那么多金银,大肆挥霍,自然会引来他人的瞩目。
有眼力劲的,能从江贺的佩刀中看出不妥,收回心思。
剩下这些地痞混混,乔桥也能随手解决,不会让他们破坏气氛。
在刀鬼护佑下,二人踏着秋雨,往仙山走去。
【应历八三八八年,冬月三十。】
【赶路月余,终至仙山。】
【仙踪缥缈,灵缘难寻,凡夫俗子,若无运气,穷尽一生,亦难入山。】
【然,你知仙宗隐秘,又经验丰富,纵目盲,亦穿越迷阵,得入山中。】
【仙宗重缘,凡入山中,皆为候选。】
【小小获测试之机,历经数日考验,得灵缘、心性、资质,三甲评价。】
【宗主现身,收其为徒,得拜仙门。】
【你甚慰,遂客居数日,叮嘱一番,道别离去。】
灵缘宗收徒,首重缘法,其次心性,最末资质。
缘法方面,江贺已经铺垫好了。
心性方面,江贺对小小有信心。
倒是资质,也就是对灵气的亲和与感知。
江贺原本想着能有个丙级以上,就能通过考核。
结果,小小展现出了极为优秀的灵气亲和,获得了甲上评价。
就连灵缘宗主都为之心动,主动现身,收其为徒。
乔桥对此表示……
意料之中。
血脉世家之所以高人一等,便在于超越常人的资质。
修行者的资质分为甲乙丙丁四等,甲等是极为罕见的天才。
但是世家之人,资质最差也是乙等,甲等资质更是遍地都是。
再加上血脉觉醒带来的神异,便是世家高贵的缘由。
柳兄是世家子弟,小小是他的女儿,资质出众是理所应当的。
乔桥鬼眼金睛,已然看穿了一切。
……
小小得拜仙宗,终于踏足修行之路。
江贺欣慰之余,亦心生去意。
在灵缘宗做客几日后,他再次见到小小,借乔桥之口道别。
小小本想跟着江贺一起离去,但是回忆起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武者、妖怪,一时沉默。
她年纪虽小,却也经历过生离死别,知道现实的残酷。
哑巴带她走了那么远,费尽艰辛,才将她送进仙门。
她可以抛却这一切,跟着哑巴一起离开。
但是……
她仍会像以前那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哑巴遭遇危险。
不仅无能为力,还会变成拖累。
她想变强,想保护哑巴。
保护她的家人。
“哑巴,我答应你,会好好在这里修行。”
“伱也要答应我,不要去危险的地方。”
“等我变厉害了,一定会去找你的。”
见哑巴点头,小小露出笑容。
就算一年多来,她吃了不少好的,也依旧有些面黄肌瘦,不怎么好看。
不过,江贺也看不见,只能听她啰啰嗦嗦的道。
“哑巴,我这几天开始跟师兄学字了……”
“以前你写的什么,我都看不懂,以后不一样了。”
“你出门之后,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我会学着去看的。”
“对了,如果我写信的话,该怎么给你啊……”
一如过去一年多那般。
她说,他听。
直到许久过去,声息渐淡。
只剩一句叮嘱,在房间内回荡。
“哑巴,一定要平安啊。”
……
凡入山中,皆为有缘之人。
更不要说,江贺还是小小的家人。
灵缘宗热情招待数日,即便江贺要走,也是派人送出山门,礼数周全。
不过,当灵缘弟子道别离去。
只剩江贺独自一人走在山林间,耳边传来虫鸣鸟叫,却少了一道叽叽喳喳的声音,略显寂寥。
这安静的环境里,刀中却传来一道叹息。
“柳兄,我想家了。”
‘回去看看?’
“好。”
【离开灵缘宗,你折返浔州,前往淮河城。】
【你早已习惯奔波,又因刀鬼思乡,星夜兼程,少有停歇,一月便至。】
【刀鬼曾为铁拳大侠,失踪一年有余,虽家人仍寻之,然城中风霜起落,传说没落,少人问津。】
【打听方知,乔氏武馆虽名气稍降,乔子却挺身而出,崭露头角,声名渐起,撑起大梁。】
【乔女亦得益于此,嫁于良家,不日大婚。】
【得知家中安稳,刀鬼甚慰,借你之身,参与婚宴,邀贺其女,方才离去。】
无论是时光、亦或者江湖,都不会为某一个人而驻足。
就算铁拳大侠曾名噪一时,失踪一年多后,已然逐渐被人遗忘,很少谈起——
对普通人来讲,武者很强,可放眼天下,实在算不得什么。
修士、妖祟、鬼怪……
当铁拳大侠护送商队,半路失踪不见。
人们已经猜到,他多半是遭了妖祟,命丧黄泉了。
对于依靠武力而生的武者来讲,这种结局太过常见。
幸好,如乔桥所说,他儿女已然成器。
儿子武功不俗,接替其父,撑住了家业,女儿也即将出嫁。
乔桥对于未来女婿,虽然吐槽了一阵,却也勉强认可。
甚至还依附江贺之身,带着一份贺礼,参与了女儿的婚宴,嘴都快笑歪了。
倒是在婚宴快要结束的时候。
乔子正与来宾交谈客套,余光瞥见一道背影,呼吸一滞。
猛然踏地跃起,似大鹏般,落在了那道背影边上,抓住了他的手臂。
“爹……”
那人回过头,却露出一张陌生面孔。
“……抱歉,认错人了。”
乔子道歉过后,恍惚离去。
倒是那陌生人的嘴角,微微扬起。
‘柳兄,我儿比之小小,如何?’
‘不差。’
……
得知亲人近况,乔桥已然满足。
他并未与亲人相认,婚宴过后,与江贺离去。
心愿满足,接下来就是大开杀戒了——
江贺想要恢复气海,需要珍贵的草药,或是大量的玉钱。
这两样,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凡人可以随意获得的。
就算江贺运气逆天,随便走走,就找到了一处无比珍贵的药草、或是天材地宝。
也得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守护药草的灵兽妖兽。
这个世界上,真正可以随意采摘的无主灵草,超过九成九都不值什么钱。
因此,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提升实力。
换做之前,光是这件事情,就足够江贺头疼得了。
现在却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
【杀怪】
只要猎杀妖祟,便可以喂养刀鬼,持续提升鬼灵刀的强度。
鬼灵刀的强度越高,江贺能够展现出来的战力也就越强。
这个过程中,还能获取妖祟素材、收藏之类的战利品,兑换成玉钱,为修行之路添砖加瓦。
这可比碰运气,找名贵药草之类的行为,靠谱多了。
毕竟,应朝的混乱局势里,最不缺的就是妖祟,随便找几处偏僻村落,便能听到好几种版本的妖祟传闻。
顺着痕迹找过去就行了。
“不就是灭妖么……”
“熟!”
当然,练级跟寻宝并不冲突。
江贺寻找妖祟的过程中,也会打听一下灵药、遗迹之类的传闻,顺道过去搜寻一番。
虽然绝大部分珍稀草药,早就被人捷足先登。
偶尔也能有所收获,找到一些额外药材。
反正是外快,拿到就是赚。
以上只是第一年的经历。
作为一个重修许多遍的骨灰级修士,江贺自然不可能只会打怪练级。
对他来讲,哪怕气海被废、双目失明,修为局限于凡人,也保留了许多赚钱的手艺。
例如……
炼药。
就像洛朝时期,他为了铸造照妖镜,跟器宗之主学习了炼器之法一样。
炼丹、炼药之法,作为修行之路难以避开的一环。
即便江贺没有特意修行过,也略有涉及,不可能一无所知。
或许比不上那些丹道大家,应对目前的状况,却也足够使用了。
他借助第一年猎杀妖祟,出生入死积累下来的原始财富,提升实力之余,在白市换购了一个丹炉。
正式开始了这一世的炼药之路。
首先,江贺并没有选择什么高级丹药、极品丹方。
且不说,那些丹方丹药,光是材料就极为珍贵。
江贺没有灵力,根本连进行炼制的资格都没有。
他所选择的,全都是初级药物,哪怕是没有灵力的凡人,也能通过各种方法进行炼制。
其次,江贺在低阶炼药方面,拥有独特的优势——
他拥有来自未来的丹方。
在太玄世界里,上古丹方往往价值极低,仅仅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毕竟,由于天地不断衰败,丹方上记载的那些灵药,要么早就已经绝迹,要么已经褪去大部分神妙,功效变化极大。
按图索骥,只会炼出废丹。
来自未来的丹方,则恰恰相反。
在天地更加衰败的未来,炼丹师们不得不挖掘药草中最后的神妙,并借此衍化出种种效果。
放在现在,这些丹方所需求的药草,比未来效果更强,更加神奇。
如果炼废丹药,反而是因为药草太牛逼,药性太强了。
“一代版本一代丹。”
“未来的高阶丹方,放在这个时代,远远发挥不出药材的极限,属于被迫走偏了道路,同样是废品。”
“但是……”
“仅仅是低阶丹方的话,却又有所不同。”
“低阶丹方本来就用不到高阶药材,又经过未来炼丹师一遍遍的改进,对于低阶药材的利用率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效果或许未必更强,但是成本或许能更低——”
“不过,这些毕竟都是未来的丹方,所记载的药草,药性跟现在有极大的差别。”
“我得摸索一阵,才能改造成适应这个时代的丹方。”
不需要压低太多成本。
哪怕只是降低一成,就足以让江贺大赚一笔。
甚至不需要自己炼制,只要改造完毕,证明价值,就可以折价卖给白市。
对于其他人来讲,这或许是杀鸡取卵的行为。
可对于江贺来讲,只要踏足修行之路,区区财富,唾手可得。
江贺这边正在研究新的赚钱方法。
遥远的帝州,倒是出了件大事。
【帝州有女,名曰思兰,长袖善舞,妖媚动人。】
【太子醉之,邀入阁中,日夜笙歌,亦有众多世家贵子,慕其姿色,为博一笑,一掷千金。】
【朝中之人,以为众人乃一时兴,然,半载过去,愈演愈烈。】
【为博美人笑,万里良田,付之一炬。】
【为增美人姿,踏平仙宗,夺宝珠仙衣。】
【朝都混乱,仙宗入邪,与妖魔为伍,祸乱天下,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