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罗汉怔神间,被陈州牧抓住破绽,一剑削掉了白骨法相的一只手臂,剑气将其绞碎成了粉末。
本体虽然没有受到伤害,力量却切切实实的下降了。
他却来不及在意这些,愕然看向那高逾千丈,似乎能吞天蔽日的宏伟巨狼。
传闻里,巡天布衣顾白,不应该只有三阶实力吗?
哪怕得到了洛帝赏赐的一枚【神妙丹】,十年时间,也顶多突破到四阶。
这头散发着可怖气息的巨狼是什么情况?
一击打飞两位罗汉,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四阶——
那可是六阶修士,又不是大萝卜,就连寻常的六阶灵兽,都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顾白隐瞒了实力?”
“而且,以蛮力胜过两尊六臂金刚,它天生的神妙之力,绝对不可能是什么金睛天耳,而是力道神妙!”
“该死,它竟然欺骗了天下人!”
千丈白狼的意外出现,乱了白骨罗汉的心神。
高阶修士的战斗直觉又极其敏锐,陈州牧频频窥见白骨罗汉的破绽,将其压过,稳稳地占据了上风。
清尘真君同样如此。
只可惜,高阶修士耐力绵长,除非特殊情况,战斗往往不会很快结束。
陈州牧与清尘真君又要顾忌影响,避免缔造出昔日坤州那般惨案,一时僵持不下。
倒是江贺这边,凭借压倒性的力量,如拍打圆球般,将两位罗汉击向天空,再用身躯遮住大地,将战线拉到了万丈高空。
这里已经无比接近混沌太虚,灵气稀薄。
两位罗汉的战力因此受到影响,唯有江贺在施展法天象地神通后,依靠的纯粹是**力量,影响不大。
此消彼长之下,两位罗汉更显颓势,愈打愈惊。
他们忍不住在心底咆哮——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要知道,他们曾经也是妖祟,修行这么多年,也见过不知道多少神妙灵兽……
但是,没有一头妖祟灵兽的力量,能跟这头神妙白狼媲美!
正常情况下,妖祟灵兽战斗时,会展现出极为庞大的体型,也存在一些天赋异禀的灵兽,真身伟岸到夸张的地步。
例如,驭兽宗所在的万兽峰,其实就是建在一头老龟的背部之上。
枯州的连绵群山,更是源自多少年前一头真龙留下的骸骨。
但是,有得必有失。
庞大的体型,或许可以提升力量乃至速度,却也会降低灵活性,并且凭空多出许多破绽与罩门。
哪怕是天赋异禀的龙类,也无法避免这一点,存在薄弱的逆鳞。
再加上灵兽难以修行功法,大多凭借天赋神通战斗,手段很少……
因此,一旦到了高阶,妖祟与灵兽在真实战斗力上,其实是远远低于同阶人族修士的。
一些天资卓越的高阶修士,甚至可以轻易窥破妖祟破绽,同阶之内,一剑枭首。
这头神妙白狼,则完全不同。
变化出千丈身躯后,灵活性不仅没有丝毫减弱,甚至还能同时戏耍两尊金刚!
它也没有任何薄弱之处,无论金刚攻击哪里,都只能造成相似的伤势。
两位罗汉怀疑,它每一根毛发的坚硬程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仅如此。
两位罗汉的佛门法术,落在神妙白狼身上,会自动顺着毛发滑落削弱,十成力顶多能发挥出两三成。
若是蛮力击打,用利器切割出伤口,上一秒还能看到血色喷溅,下一秒就已经止血开始愈合。
再过个几秒,已然恢复如初。
力量、敏捷、防御、恢复……
娘的,这是什么完美生物?!
两位罗汉嫉妒的眼都红了,胸腔有压抑不住的怒火在燃烧。
如果兽身这么强,他们修他娘的佛?
江贺若是知道他们心中的嫉妒,多少得劝慰一句。
放心,就算你们不当人,也不可能有我强。
要知道,江贺的神妙之力,并非源于血脉,而是源于真正适合灵兽的神通妙法,会随着修为提升而增长!
尤其是,【法天象地】本来就是体修神通,几乎没有太多辅助功效,完全是为了战斗而生。
增强力量、体质、恢复、法术抗性……
这些还只是残留下来的少许神妙,只能算是“象地”罢了。
真正的法天象地,是全方位的提升,不仅可以增幅自身属性,甚至还能强化其他的神通之力。
举手投足间,都拥有毁天灭地般的力量。
那才是真正的“法天”!
当然,象地之力配合亲自干涉的二次强化,已经足以应付现在的局面。
四位罗汉全都被压制,战局陷入颓势。
他们十分清楚,继续僵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一旦埋伏在其他家族的修士赶来,围攻之下,他们只会被生擒活捉,白白葬送性命。
意识到这一点。
白骨罗汉竟是在一招过后,迅速后退,大吼出声。
“陈州牧,停下!”
“本座愿放弃抵抗,随你回去,了却此案!”
说话间,白骨法相崩解散去。
他竟然真的收回了所有力量,任由陈州牧的剑芒抵达面前,没有展现出半点抵抗的意思。
眼见要将其一剑枭首,陈州牧迟疑了一下,剑光偏转。
血光四溅,白骨罗汉直接被斩落一臂,陈州牧也顺势欺身而上,将宝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陈州牧控制住了白骨罗汉,冷哼一声。
虽然当场击毙也符合程序,但他更希望将其缉拿归案,借此替黎氏翻案,不至于满门被灭,还要遗臭千年。
他却没有看到,白骨罗汉眼底掠过的一丝疯狂。
唯有其余几位罗汉,理解了白骨罗汉的选择。
贪生怕死?
他们本就是为了自杀而来,何惧之有?
却见其余三位罗汉,效仿白骨罗汉,纷纷后退放弃抵抗,高声投降。
陈州牧都没有选择诛杀敌人,清尘真君自然也不会下杀手。
手下留情,将对手制服。
太虚之上的两位罗汉,同样看向巨狼,眼神闪烁——
顾巡天的正义之名,世人皆知。
越是正义之士,越是迂腐寡断,他们既然已经主动投降,断然不会痛下杀手。
他们也可以借此机会,引发体内力量暴动。
这般仓促之下的行为,只能算是自尽,威力并不足以灭杀同阶强者,顾巡天三人未必会有事。
可是,正下方便是顾氏族地!
那些顾氏之人,将会为他们陪葬!
两位罗汉看着巨狼扑来,心中期待。
来吧!
“啪叽。”
伴随两爪合拍,鲜血流淌。
两位罗汉至死都不明白,为何巨狼会痛下杀手。
不仅是他们,看到这幅场景,白骨罗汉也懵了。
说好的投降不杀呢?!
他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当即不管不顾,往下方顾氏族地扑去,引动体内力量。
却迟了一步。
太虚之上,一道声音被灵力包裹,飘了下来。
“杀。”
陈州牧与清尘真君微微一怔,又见罗汉异动,下意识的行动起来。
剑锋斩落,白骨罗汉看似分成两半,实则体内完全被剑气绞碎,化作了一摊烂肉。
最后一丝意识,亦随风而逝。
“我不甘心……”
……
白狼自天际奔下,落于身边之时,已然恢复了墨发白衣的模样。
谁也不能将这副翩翩公子的外表,与那头威武宏伟的蔽日白狼联系在一起。
江贺事先与陈州牧、清尘真君交流过实力问题。
二人倒也没有惊奇,而是困惑于另一件事。
“顾兄,刚刚是……?”
“假意投降,意图不轨。”
江贺言简意赅。
因为两位罗汉临死前的动作,陈州牧与清尘真君本来就有所联想。
此时得到答案,忍不住心中叹服。
能够在几位罗汉投降的瞬间,便察觉他们心中暗藏的想法,并果断行动,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不愧是拥有金睛天耳的布衣巡天!
经过战前交流,以及战斗表现。
陈州牧已经知道,江贺拥有的并不是金睛天耳之类的神妙之力,而是增强体魄的力量。
可这并不影响什么。
火眼金睛、天耳谛听之类的传闻,并非是因为顾兄拥有神妙之力,才流传出来的。
而是因为顾兄诸般神奇事迹,才让人们产生了诸多猜测与联想。
如今知道他并不拥有这种力量,反而更具有传奇性,令人钦佩。
以肉眼凡胎,媲美神妙!
就如布衣巡天的名号一般。
顾兄行走江湖,被世人敬仰,受到各宗修士的尊敬,也绝非是因为一枚巡天御令。
纵使舍却那枚令牌。
他依旧是举世无双的布衣巡天!
战斗其实并未持续多久。
见局势颓废,几位罗汉便果断投降,接连被杀。
直到江贺三人交流片刻,埋伏在其他家族的各宗修士,才姗姗来迟。
他们见战斗已经结束,得知白骨罗汉四人的癫狂表现后,亦是感慨不已。
眼下四位罗汉伏诛,并且曝光了案件内情,又有三位大修士,乃至整个顾氏之人作为见证。
案情已然翻转。
巴州世家身上的嫌疑被彻底洗清,原本纠缠不休的佛门,反倒成了一切的罪魁祸首。
这般情况,自然无需前往帝都,请出鉴心明镜进行审判。
陈州牧重新安排人手,前去缉拿巴山寺僧人——世家之案,他们提供了不少证据,牵涉极深,自然要缉拿审讯。
随后,他又邀请江贺,对几位世家之主进行问询。
算是重新进行一次笔录,会记载在案宗之内。
江贺知道巴山寺多半已经鸡犬不留,却也没有多说,爽快的答应了陈州牧的邀请。
笔录的过程,没有太多营养。
几位家主都表示曾经接到黎氏家主的邀请,赴宴交流过,但也只是正常交流。
他们并不知道为何会被几位罗汉陷害,完全是被迁怒的。
州府早已审讯过不止一遍,这些内容,陈州牧早已知晓。
没能问出新的答案,令他有些失望。
“白骨罗汉说的,难道是真的?”
“只是因为后辈被杀,就痛下杀手,牵连如此之广?”
“他真的如此疯狂?”
想到白骨罗汉癫狂的面容,陈州牧半信半疑。
只可惜,无论是罪魁祸首、亦或者受害之人,尽皆死去。
就连派去巴山寺的官兵,也只带回来了一具具尸体。
纵然是朝廷重器,鉴心明镜,亦不可能让死人开口。
他的疑惑,终究只停留在疑惑上面。
“无论如何,佛门行事太过霸道,我要禀报圣上,必须打压佛门气焰,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下去了!”
……
陈州牧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只能选择结案。
几大世家洗清了罪名,被官府解除软禁,家族之人死里逃生,总算是松了口气,狂喜不止。
了结这一切的巡天布衣,自是备受崇敬。
这些世家之人,纷纷邀请江贺赴宴,想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江贺倒也没有推辞,欣然赴宴,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
这般举动,倒是令陈州牧等修士更加欣赏。
挟恩图报?
不不不。
越是虚伪之人,反而越是在意这些弯弯道道,顾兄明明是热情洒脱,不拘小节!
一连数日,江贺游走于宴席之上。
直到顾家相请,宴席临近尾声时,出现了意外。
顾家主遣退左右,只留下他与江贺二人,连连饮酒,迟疑半晌后,才低声开口。
“巡天大人,您可知道,几位罗汉为何要屠灭黎氏?”
江贺提起玉壶,微微倾斜,琼浆玉液化作银线,落入口中。
待最后一滴酒落尽,他方才开口。
“因为黎氏杀害了白骨罗汉的后人。”
“……”
顾家主心中挣扎。
他想起自己在黎家看到的一切,想起听到黎家一夜被灭,鸡犬不留后,心中的恐惧。
想起这些时日,他坐卧难安,终日惶恐,生怕某日便步了黎家后尘。
想起巡天大人身化白狼,护佑住整个顾家的场景。
他握紧衣角,声音颤抖。
“大人……”
“因为黎氏杀害了白骨罗汉的后人。”
顾家主刚刚吐出两个字,便连同勇气一起,被当场打断。
他茫然抬头,看到江贺又提酒而饮,似是半醉半醒。
迟疑、犹豫。
顾家主思考着两句一模一样的话,忽然心中明悟,攥紧衣角的右手微微松开,心中也放下了一颗巨石。
他恭敬开口,言语间轻松了许多。
“多谢大人指点,我来替您斟酒。”
“不必了,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江贺摆了摆手,打着哈欠起身。
“顾家主,你应当也已经身心疲倦,早些歇息吧,不用叫人送我了。”
说罢,他径直走向屋外,竟要离席而去。
见那白衣飘然的背影,顾家主恍然明白了,他这几日为何要流连于世家宴席之上。
热泪涌出,他对着那道背影,深深叩首。
“谢大人。”
……
“多谢先生。”
屋外,顾月容亦感动行礼。
父亲这些日子的惶恐,她看在眼中,也猜到了一些可能性。
试图交流时,他又闭门不言,什么都不肯说。
她相信,父亲跟先生单独交流过后,应该就能解开心结了。
“伱也该歇息一下了。”
似是看到她疲倦的神色,先生关切的提醒道。
见她答应下来,方才道别,转身离去。
顾月容看着先生逐渐远去的背影,想起衙堂上的猜想,迟疑刹那,抛开心中顾虑,快步跑到了先生身边。
“先生,我有一事请教。”
“哦?”
“……小白现在过得如何?”
“甚好。”
先生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别想那么多了,快回去歇息吧。”
她捂着额头,见先生洒然而去,心中的纠结惆怅,也逐渐随那袭白衣一同消逝。
她唇角也扬起一抹笑意。
先生是先生。
小白是小白。
二者是否为一,重要么?
只要知道小白并未失踪不见,如今依旧过得很好,那便足够了。
她昔日与小白的回忆,以及与先生的回忆,并不会因为任何遐想而发生改变。
不知过去多久。
她的笑意忽然一滞。
“等等……”
回忆不会改变。
她清晰记得,当年出于对小白的喜爱,自己曾经多次只穿着亵衣,硬拉着它进池子洗澡……
红晕迅速从脖颈攀上耳尖,她蹲下捂脸。
“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