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凭借丹青画作延续生命。
这一点,验证起来倒并不困难。
离开帝都后,江贺带着阮香玉来到了一处水秀山明之地。
在一处灵气充沛的密林深处,他拿起白毫笔,试着在山壁之上,绘出一幅更加精致的壁画。
花费整整三日时间,方才落笔成画。
画中桃花盛开,终日不败,似桃源仙境,无比秀美,又有一木屋在画中角落,若仙人故居。
江贺邀阮香玉踏入桃源仙境,以木屋为家,小住了一段时日。
某日醒来,见她冲入木屋,大呼小叫。
“公子!衰竭的速度变慢了!”
“这个方法可行!”
阮香玉满心惊喜。
自从雪云达成遗愿,残魂消散后。
她便愈发忧郁,担忧着将来,担忧无法陪伴公子太久,担忧公子路途寂寞,无人陪伴,只能餐风露宿……
一日一日的衰弱,压在她的心头,满是阴霾。
如今这些阴霾,似被阳光一扫而空。
她终于看到了希望——
哪怕自此之后,终日只能生活于画中世界,只要能日夜陪伴公子身旁,她也心满意足了。
听到阮香玉的话。
江贺也松了口气。
世上最难之事,不是做不到,而是不知道要做什么。
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行的方法,总算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了。
不过,虽然方法可行,却仍有一些地方需要补足——
一是时间。
江贺倾尽全力绘制出来的这幅桃源图,放置不管倒还好,一旦有人待在里面,就会迅速消耗其中储存的力量。
再过个几日,就会丧失神妙。
二是效果。
这幅桃源图对于普通人来讲,可以封禁他们的全部力量,让他们的生命状态完全停滞。
但是对神妙灵狐,效果却大大减弱,只能延缓一定的衰弱速度。
多半是因为灵狐自身神妙之力的干扰、力量层次太高了。
三是场景。
江贺想用这种方式,弥补香玉损失的寿命,画中天地就不能太过狭小单调。
如果在几十、甚至几百年的时光里,终日对着一成不变的场景。
岂不是形同坐牢?
这不也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长生奴吗?
“我要画出的,不能是一幅【画棺】,必须是真正的仙缘洞天!”
“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讲,无疑是白日做梦……”
江贺揉了揉眉头,眼底却浮现一丝跃跃欲试。
纵然这个方法再不切实际、再空中楼阁。
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而且,对那些曾经创造不朽伟业、做出他人难以想象壮举的人来讲。
在成功之前,摆在他们面前的,又何尝不是空中楼阁?
正是要迎难而上,方能铸就惊世之举!
【你于山间落笔,绘桃源之景,再立心中道路。】
【然,证行心中之道,力有未逮。】
【你欲苦练丹青妙法,至技艺巅峰,绘惊世之作。】
【遂决定……】
【A:桃源闭关、B:绘尽神妙、C:绘山水景、D:亲自干涉。】
书页上浮现出不同道路。
一是江贺最擅长的闭关,虽然提升速度相较行走天下要慢上一些,一晃百年过去,熟练度怎么也能提升上来了。
下周目再来一遍,总归能达到技艺巅峰。
可江贺的目光,却未在这条选项上停留。
“重启锚点可以当成退路、当成战胜强大敌人的方法、当成弥补遗憾、扭转结局的底牌……却不适合当成常规手段。”
“放在画道之上,尤其如此。”
“这一世我都已经绘制出百妖志异图……难道下一世还要再画一遍么?”
“对于创作而言,并非画的次数越多越好。一遍是妙手偶得、两遍是匠气之作、三遍就成流水线了……”
“流水之作,难登大雅之堂。”
江贺打算在这周目里,拼尽全力——
如果连这点心气都没有。
又何谈攀登技艺巅峰,何谈惊世之作?
目光扫过剩下两个选项。
江贺做出选择。
【绘尽神妙】
“孟朝时代,有神妙灵兽,纵行天下。”
“若我能提笔绘之,以画卷将神妙留存,绘制出一幅幅蕴含神妙的作品……”
“多半就能达到丹青妙法的巅峰!”
【你欲绘尽天下神妙,以证画道。】
【然,神妙之兽,行踪缥缈,难寻其迹。】
【你忆起颜青良昔日赠笔,遂再度启程,前往彩琅画坊。】
【孟历一三四六年,良月初六。】
【你至彩琅画坊,蓦然发现,人声鼎沸。】
【寻至颜青良,询问之后,方才得知。】
【因你斩帝绘图,世人皆惊,画师之名传遍天下,志异之图亦流传世间。】
【又因新帝之举,世人皆慕画师名气,崇尚画道,天下画师,亦云集彩琅画坊,恳求传承。】
【昔日平静圣地,如今已不胜其扰,不得不在画坊之外,再起新楼。】
江贺哑然失笑。
他以画道闻名,让本就是画师圣地的彩琅画坊,名气更上了一层台阶,变成了孟朝圣地。
别看颜青良一副“唉我好烦,怎么这么多人想学画求画呀……”的苦恼模样,其实早已堆满笑容。
老凡尔赛了。
毕竟……
孟帝菜市口被斩就在几个月前,【长生奴】上面的血都还没凉透呢。
这些学画、求画的人又怎么敢放肆?
一个比一个客气,而且大多都有几分真才实学,是真心想要学习画道的。
其次,新帝也把一些皇室子弟,送到了彩琅画坊来。
既是变相的讨好,同时也是仰慕彩琅画坊的丹青妙法。
他毕竟当时也在朝堂之内,算是亲眼看着那位白衣画师泼墨成画,砍瓜切菜般的斩杀一个个绝顶高手的。
想要学习这种妙法,也是情理之中。
这对于彩琅画坊来讲,也算是好事。
虽说丹青妙法上手难度很高,必须要有精湛画技,才有学习的资格,不是说随便画幅小鸡啄米图,就能以虚化实。
可如今彩琅画坊成为天下圣地。
许多本来会投身其他职业的书生士族,都来学画了。
庞大的基数下,自然能诞生更多的丹青妙手。
“原本历史上,孟朝虽有丹青妙法,因为上手难度太高,地位却也只是寻常。”
“按照这种进程发展下去……”
“未来的孟朝,不会变成一个画道繁衍至巅峰的朝代吧?”
想到未来可能会出现“画之力三段”这种名场面。
江贺好险才压下笑声,这才说明来意。
……
颜青良一听,眼眸就亮了。
他年轻时想要绘尽天下灵兽,可是神妙灵兽难寻,未能如愿。
如果宁小友能做到这一点……
也算是弥补了他心中的遗憾。
他立即前往画坊深处,取出了一张画卷,以及一些相应记录。
“根据坊中记载,世间共有六种神妙灵兽。”
“一是玉香白狐……你应当再熟悉不过。”
“二是云鬃之马,奔行云间,昼夜不息。”
“还有万花艳蝶、驼山羚牛……”
“不过,神妙灵兽都力量非凡,蕴含神妙,又世间独一,无比难寻。”
“宁小友,你打算如何去寻?”
颜青良将画卷铺开,放在白衣画师面前。
一边悉心讲述,一边心生好奇。
这幅描绘了云中天马的画卷,跟云鬃笔来历相同,都是昔日一位画坊前辈遗留。
他昔日就是看到这幅画,才升起了绘尽天下灵兽的心思。
只可惜,跑了好些年,连云鬃马都没亲眼见过。
他很想知道,宁小友打算怎么做?
白衣画师的回答,却令他怔在原地。
“颜师说的不错,神妙灵兽,世间难寻。”
“那反过来,让灵兽来寻找我们,不就可以了吗?”
嗯?
宁小友这是在说什么,为什么老朽听不懂?
颜青良正懵着的时候。
却见白衣画师端详画卷片刻,开始提笔。
没有画卷、以空为纸、以灵为墨。
短短片刻过后,一头惟妙惟肖的云鬃白马踏足而出,与画中相似,有些许神韵。
白衣画师似不满于此。
他不断落笔,不断描绘。
伴随他的动作,一头又一头的云鬃白马,踏步而出。
它们从最开始的只有半分相似,变得愈发惟妙惟肖,摇头跺足。
短短片刻过后,竟有成百上千头云鬃白马,立于画坊之间。
白衣画师跃身上马,狐尾女子也轻轻一跃,明明周围有诸多白马,偏偏坐到了他的身后。
伴随这个动作。
这些云鬃白马似乎得到了讯号,纷纷仰头长嘶,响彻云霄。
彩琅画坊周边新建的画楼里,那些前来求学画师,本来还在交流画技,人声鼎沸。
听到这番动静,推窗向外看去。
一个个顿时震撼失声。
却见成百上千头白马,争先恐后的踩着祥云,踏空而去!
最后几头白马即将踏空。
白衣画师回首而笑。
“颜师,要不要随我一起前往云间,寻那踏云之马?”
说罢,白衣画师乘马而去。
“……宁小友休走,老朽也行!”
颜青良提起画笔,凭空绘出一匹白马,其神其形,亦颇具神韵。
他翻身上马,一夹马腹,虽速度慢了些,亦踏云而走,随万马踏空,奔驰而去。
万马踏云,自开州高空掠过,引来无数百姓仰头震撼。
颜青良行于云间,亦哈哈大笑。
似寻回了几分年轻肆意之风采。
忽的,这大笑之声,戛然而止。
在这高空之上。
在这丛云之间。
他恍然间,竟真看到了一匹神骏白马,遥遥奔行而来。
“真行啊……”
【你绘群马踏云,奔行于天际之上,长嘶不止,以此为饵。】
【世人震撼之时,云中灵马亦被吸引,踏云而来。】
【你立即追逐而去,于云间绘之。】
【三月过后,你所绘灵马,已尽得神韵,丹青妙法,亦大有精进,方才止息。】
【灵马道别,奔行离去。】
【群马止息,亦归彩琅。】
【然,万马踏云之举,亦传遍世间,化为逸闻。】
【志异封笔,世人称你为神妙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