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忆卿看向离歌笑,神色冷淡,语气平静异常“熟悉么?可惜不是她弹的。”说罢,越过离歌笑,穿过堂厅,自右厢房书桌上,取了个盒子出来。盒子红木质地,与潞安府时,常初雪看的那两个红木盒,一模一样,携至堂厅,置于中央的榉木八角拼桌上,仍旧不看离歌笑,径直向左厢房走去,语气清冷“你要的东西。”
离歌笑看也没看那盒子,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常忆卿的右手腕,令其面向自己,语气急切道“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常忆卿却并没有被离歌笑的霸道吓退,反倒平添一抹重重的愤怒,用力甩开离歌笑的手,上前一步,紧紧盯着离歌笑,语气恨恨道“你想听什么?”
离歌笑一愣,望着那略带嗔怒的容颜,恍惚又见到初雪,所有情绪,皆化为一抹怅然,语气流露出深深的悔歉“忆卿,初雪全心为我,我却没能懂她,是我的错”燕三娘惊诧地看向离歌笑,难掩失落的神情。
常忆卿的神情,悲痛而无奈,语气了无生趣,像是对离歌笑,又像是在对自己“可你本该是,最懂她的那一个。”
离歌笑也是一时黯然,自嘲般苦笑了笑“原也以为最懂她,可还是,辜负了.....”渐弱无声。
常忆卿并不搭理他,自寻了桌旁的一个圆凳坐下,将琴横放于桌上,语气仍略带怨气道“你既已明白,还要问什么?”说罢,转身看向,仍于身后的离歌笑,语气疑惑道“再者,牢里的时候,姐姐没跟你说些什么么?”离歌笑听罢,略垂了头,寻了常忆卿身旁的一个圆凳坐下,柴胡、燕三娘和小梅见要长谈,便也各寻了位子坐下。离歌笑向常忆卿细细复述了一遍那日与常初雪的对话,又将小梅前几日与自己说的转述了一遍。常忆卿开始神色还算了然,愈往后听,神色逐渐怅惋,待离歌笑说完,良久沉默不语。遂又似思考少顷,方缓缓轻言道“这些倒是实情,姐姐确曾与我说过的。”
离歌笑听得这样说,心中清明许多,语气虚晃道“初雪原便是要救陈氏的,何必费这般精神?”
常忆卿微微垂首皱眉,似在考虑要怎样说,片刻后,看向离歌笑,神情肃穆,语气却平添了一份笃定“大概,是为那拨摸不清底细的人。”柴胡、燕三娘听罢,相视一眼,皆有些疑惑不解。
“你是说监视郡主府的那些人?”离歌笑也皱眉看向常忆卿,语气疑惑,又带些惊异。
常忆卿点点头,愁云不散,语气也同样带些疑惑“正如姐姐说的,我们曾怀疑东厂,但后来又觉得不像:东厂权力在锦衣卫之上,但与郡主府并无交集,若说有人私心作祟,如此未免招摇。况且,严嵩倒台后,原系严党的御用监陈洪日渐掌权,但督主的位子如今还轮不到他,那边儿他自不敢过分沾染。所以,揣测至今,源为何处,用意几许,都还不明,也不知姐姐是否查明了”说罢,神色又有些黯然神伤。
小梅窃自思索一番,语气疑惑地向常忆卿道“郡主对他们很是忌惮么?”
常忆卿一顿,细细思考了一下,遂带些轻蔑地一笑“忌惮说不上,担心你们倒是真的。”
离歌笑听得这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向常忆卿,目光带些警觉“初雪怀疑他们的目的不是郡主府,而是一枝梅?”
常忆卿撇了头,自顾而言之“或许都有吧。若单是郡主府.....”说话间看向小梅“何辜侵扰贺家村。”说罢,又转而看向离歌笑“还有王鹰和石隆.....”离歌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就那天情形看,他们不单认识你,而且对一枝梅很是熟悉,可见醉翁之意不只在酒。
柴胡惊讶地看向常忆卿,语气疑惑道“那天你也在?”
离歌笑侧头向柴胡,语气平淡道“她扮的陈仿。”柴胡听罢,与燕三娘惊讶地对视一眼,似乎很是诧异。
常忆卿一笑,语气虽是调侃,却总算带了些欣慰“总算没被小梅比下去。”小梅听罢,不好意思地垂头一笑。
燕三娘看向常忆卿,语气略显担忧道“他俩也是那拨人里的?”
未待常忆卿回答,离歌笑语气沉沉道“如今看来很有可能。”遂向常忆卿一笑“那白磷是给他们准备的?”
常忆卿先是一愣,明白后也是一笑,语气戏谑道“是啊,却让你们着了道儿。”离歌笑几人听罢,皆是苦笑。
“初雪说信是往HD去的,这么说,扣画像,换天灯,都是她做的?”离歌笑似乎是想再确认一下。
常忆卿点点头,一笑道“画像是朱伯父扣下的。”离歌笑听到这里,忽然想问什么,但忍住了“不过确是姐姐授意,一来,为防两省之中有人认出我;二来,亦可混淆视听,令陈青他们犹疑不定,既不全然信任也有了转圜余地;再有,我想是为着王鹰和石隆,姐姐当时大概还没有确定是谁,所以用画像试探一番,若真有问题,总会暴露出一个。”
离歌笑点点头,表示明白,总结了一下“若他俩真是那拨人里的,对画像的态度肯定异与常人,且心若有疑,行为举止更易出纰漏,要找出来也就有迹可循了。”顿了顿,又道“可初雪就确定,我们一定能利用年节那场大战,取得陈青他们的信任么?陈仿怎么就那么巧被你遇到?
常忆卿看向离歌笑,狡黠一笑“‘这世上,没有多少事是靠算出来的’。”
离歌笑听得此话,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了然道“这么说,袭击陈仿的官兵,也是她的人。”见常忆卿点了点头,继续分析道“所以,无论陈仿是否会被你遇到,受伤回来,还是得让小梅给他治伤,也正因他有伤,陈青不好马上派他出去,留他在平顺县,你们便有机会假扮他。”
“不错。”常忆卿点点头。
“可陈仿根本不是你们人的对手,何况派了那么多人,陈仿不会看出破绽么?”离歌笑微微皱眉问道。
常忆卿一笑,满是自信“姐姐做事,假的,不也能成真么。”
离歌笑知道,郡主府的死士,有时为完成任务,也会假戏真做,以身殉职,遂点点头道“明白了。”又想了想,问道“初雪一直在山上么?”
常忆卿也犹疑了一下,似乎也不是很清楚“这个我没问,她也没说过。”
小梅一直徘徊于两人之间,插不上嘴,现下赶忙解释道“那天在沈王府。”余者闻言,皆看向小梅,一下子成为焦点,有些不好意思,一笑,继续道“郡主说,换完天灯后她就回潞安府了,为的是查清楚,给陈青通风报信的是谁。”
离歌笑点点头,想了想,道“所以,陈青再没得到过潞安府的消息,看来是已经查出来,并把那人扣下了。”
常忆卿略垂了头,语气淡淡道“那人叫张庵,是陈青在沈王府当差时的朋友,后来陈青聚众抗粮,一时断了联系。也巧,陈青攻打潞城那年他去办差,两人商定,由张庵回去做内应。”正说着,抬头见离歌笑皱了眉,一笑道“你别瞎担心,姐姐没把他怎样,早差人送家去了,若不信,以后可以再去潞城印证。”
离歌笑赧然一笑,语气恳切道“我信就是了。”想了想,向常忆卿道“偷袭我们...”说着,看向小梅、燕三娘和柴胡,转而回看向常忆卿,语气疑惑地问道“的人都是初雪派去的吧?你们到底乔装了多少人?”
常忆卿轻笑一声,微扬了扬头,目光定定地看向离歌笑,语气郑重道“这么说吧,在陈青不断潜送百姓回城的时候,山上的其他人,逐渐都换成了我们的人。”
离歌笑心下,隐隐发觉了什么,语气谨慎地追问道“你说的其他人,指的是?”
常忆卿垂头玩弄着腰间的琉璃雕花佩,语气缓缓而随意道“除陈青外,所有人。”离歌笑、燕三娘和柴胡几人听罢,皆是一惊。
“啥?”柴胡听罢,很是吃惊,语气惊诧道“那整个平顺县不全是你们的人了?”
常忆卿转看向柴胡,语气随意道“否则,就凭你们”说着,瞥了眼离歌笑和燕三娘“如何演得这场好戏。”
离歌笑惊异过后缓了缓心神,皱眉询问道“这么多人,你们花了多长时间?”
常忆卿也收敛了些神色,语气肃然道“人是先在潞安府集结后,分拨进山的,走的是咱们进山的那条路,自年节战后开始,先把些不起眼的换掉,因为还要负责把换掉的人送走,所以,一拨花费两拨人,待你们商量着把百姓潜送出去的时候,除几个将领外,其余便都是我们的人了。”
离歌笑看向常忆卿问道“小梅制住初雪的时候,在场的昌顺军也是你们的人?”
常忆卿移了目光,神色不定道“是,除陈氏及诸将外,都是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