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这样”离歌笑看了眼一脸认真听着的小梅,转而向朱希忠问道“有没有可能,小梅的母亲家,便是黑梅暗枭的一个联络点?”小梅听得这话一惊,立时紧紧盯着朱希忠,待其回答,燕三娘和柴胡也对离歌笑的猜测感到十分诧异,好奇地等待着朱希忠的答案。
朱希忠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皱眉摇了摇头“难说,黑梅令传女不传男,只限常家嫡系。各地联络处,虽如坤主般,同样有掌令人,称为巽主,也作离巽,却没有严格的规定,但”目光忽而看向小梅“若巽主为女子,一旦出嫁,牌子,并不属于陪嫁,仍要留在娘家,等待下一任巽主接手。同样,各地巽主的选择,可以由前一任巽主向皇上举荐,但最终,还是要皇上密令批示才可接手,否则。”一字一顿“杀无赦。”三字一出,离歌笑几人,皆感到背后凉意顿生。
离歌笑点点头,沉思少顷,看向朱希忠的目光带了些探询,沉了沉语气问道“监视郡主府的那股势力,如此大费周章地针对贺家,更令初雪肯亲自出马,只怕,不光与平顺有关了吧。”不待朱希忠插嘴“难道,与贺家也有关?”余下三人听得这话皆看向朱希忠。
朱希忠似乎并不在意离歌笑的步步紧逼,仍旧悠悠地喝着茶,没有立刻回答,似在思索,也好像,没有听到离歌笑问的问题。离歌笑也像是没有方才问时那么着急了,向身后一靠,有些懒散地望向朱希忠,不过后者也能感到,有目光正仔细捕捉自己脸上的每一丝痕迹,小梅倒还淡定,却急坏了柴胡和燕三娘,两人坐也不是,问也不是,一会儿看看离歌笑,一会儿又紧盯着朱希忠。
“呵哼”朱希忠终于打破僵局“若说没关系,只怕连我自己都骗不了,不过”忽而微微虚目看向离歌笑,语气带了几分冰冷“你若真想得出个分明,大概只有去问初雪了。”四人听得此话皆是一个冷战。
“你啥意思啊你?”柴胡有些按捺不住。
朱希忠没有理会柴胡,将茶盏放下,缓缓靠在椅背儿上,合目道“初雪很早便注意到那个组织的存在,但即使陆大人在时,也只是负责搜集,线索一经找到,陆大人验明真伪后,即刻封印加密,直接上呈郡主府,任何人不得擅自阅览。所以”朱希忠侧头看向离歌笑“来龙去脉,现下怕是只有初雪一人才会真正清楚。”
离歌笑却没有放弃的意思“陆大人三年前便不在了,如今你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平顺的事初雪也交给了你,你难道要说对此事一无所知么?”
朱希忠听得离歌笑这样问,必定是心下有疑,坦然对之“自然不会一无所知,但未必比你们多。陆大人走后,确是我接手,但唯郡主之命行事。之前种种亦皆止于陆大人,身后求索,也是其子陆绎在亲力亲为,再无旁人插手。先时情况我不得而知,而后诸事,自然也不可沾染。”
离歌笑本是心存疑虑,但见其不吝告知,心里也左右摇摆起来,初雪行事向来周密,或许她早料到自己会来找朱希忠,一开始便断了消息的来源,遂点了点头“不错。”顿了顿,喃喃自语“不过,初雪为何花费这么大力气去救平顺的人?而那些监视郡主府的人也对平顺感兴趣?难道真如忆卿所说,他们的目的,是常家?”
朱希忠目视前方,神色凛然,语气显露出指挥使的不容置喙“就目前知道的信息看,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冲着常家来的。”转而看向离歌笑,目光深邃“我想,忆卿已经告诉你,皇上找初雪密谈的事情了吧。”
离歌笑点点头“是,而且,我想无论皇上对平顺的事了解到什么程度,初雪应该都会有所顾忌吧。”
“帝王之心,实难测之。”朱希忠不禁有些感慨“虽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必定是不能坦然相向的,再者上意难定,平顺的背景毕竟牵连了太祖与开平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监视郡主府的那拨人,这一次很明显是想拿此事做文章,初雪必须先下手。”
离歌笑闻此眉头一皱,瞥了眼小梅手里的红木盒,转而向朱希忠道“初雪将陈青他们送至皖地,想来也是要随时了解他们的情况,至于其他部众,也会由各地黑梅暗枭负责监视,是这样吧?”
朱希忠面色如常,不置可否“随你怎么想”定定地看向离歌笑“你以为,这事儿被翻出来,他们就能有什么好下场么?”见离歌笑有些讪讪尴尬,缓了缓语气“这次在平顺,你也看到了,那帮人不会让陈氏一直偏安一隅,陈青聚众抗粮正合了他们的意,如今败落,想来他们暂时是不会打陈氏的主意了,但仍要防着春风吹又生。”
离歌笑惭愧一笑“我并未疑她,只是........”
“只是你总还顾虑着,常家与陈氏的恩怨。”朱希忠了然一笑“她姊妹两人皆为心学传人,尊‘良知’之学,你实不该多此顾念。再者”目光饱含深意地看向离歌笑“初雪,可不是一般女子啊。你这样想她未免狭隘了。”
离歌笑正了身子,向朱希忠拱手一礼,愧然“多承教谕。”
朱希忠笑着摆了摆手,看似无意道“怀远侯近日就要进京了。”
燕三娘、柴胡、小梅齐声惊讶“怀远侯?!”离歌笑一愣,随即有些愧色地微微垂了头。
离歌笑想到初雪的事情,小心地瞧了朱希忠一眼,试探地问道“侯爷进京是为着.....”
朱希忠似乎知道离歌笑心里想的是什么,却只做不知,微微一笑,品了一口茶,道“侯爷是奉旨进京。”
“奉旨进京?”离歌笑微微皱了皱眉,忽而眼光一亮,神情疑虑地向朱希忠“初雪的死,皇上应该还不知道吧。”
朱希忠转头看向离歌笑,目光带了一丝锐利,一字一顿“你记住,初雪,必须活着。”
离歌笑立时明白了朱希忠的意思,所以怀远侯此行大抵不会是为着初雪的事情。一抬眼,望见院墙外,恍惚露出些萧瑟单薄的柳条,一下子,像是忽然被什么提醒了似的,一时恍然。
“十年之约”离歌笑一脸萧索地喃喃自语“到了”转而缓缓看向朱希忠,后者似是知道他已明了,肯定地点了点头。
四人离开朱希忠私宅后,便回了醉生梦死,一进院子,燕三娘上前一步,拦住欲直接进屋的离歌笑,语气略显着急却又有些不解“那个,十年之约到底是什么,朱大人和你好像老早就知道似的,可就是谁也不说”顿了顿,似有些犹豫不决,语气换为些许试探“不能让我”瞥了眼跟在离歌笑身后正探头探脑的小梅和柴胡“们知道么?”
离歌笑也下意识地侧头向后瞥了眼,转而向燕三娘温言道“你别瞎想,只是这件事情,现在有点儿问题。”说罢,转身至院内石桌旁坐下,燕三娘向小梅和柴胡看了一眼,三人相视片刻,知道离歌笑要松口了,也都围上去,在桌子旁坐下。
小梅坐下后,疑惑地向离歌笑问道“歌哥,这个十年之约是你跟别人定的么?”燕三娘和柴胡听罢,都看向离歌笑。
“不是我,是初雪。”离歌笑的神情,茫然中带些无言的心痛“是初雪的婚约。”其他三人听罢,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燕三娘似乎不敢相信初雪竟然会有婚约,紧紧盯着离歌笑,接着问道“她跟谁的婚约?”神情带些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纠结。
“当今朝鲜国王,李峘”离歌笑并没有注意到燕三娘语气的异样,反倒有些带着忧心的恍惚,自顾答道。余下三人听罢,神情更是诧异。
燕三娘细想了想,问道“那若是十年之约的话,这婚约是她小时候订下的?”
“嗯”离歌笑点点头,似乎回想起了往事“是她十岁那年订下的。李峘十二岁,即受封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嘉靖二十五年,来过一次。那年正旦朝贺,皇上留他过节,而怀远侯,哦,那时候还没有袭爵位,随其父一起来京朝贺,也被皇上留下了。席宴上,两人年纪虽相差不少,却很是投机。后来皇上一高兴,准李峘回国前,随怀远侯去旧都转转,那时候,初雪她们应尚在孩提,可能有过一面之缘,却是算不得什么。后来,嘉靖三十二年,李峘即将亲政,来大明请封的时候,顾念旧交,也为凭吊老侯爷,便上请皇上,想去看看怀远侯,皇上又准了。就是那次,他在旧都常家老宅,第一次见到了初雪。”
柴胡诧异地看向离歌笑,问道“啥,老离,那人儿你也见过?”
离歌笑叹了口气,转头向柴胡道“我不是说过,以前跟师父,在旧都办案子的时候,是第一次见初雪么,李峘是第二年来的,想来,那也是我们三人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