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见常忆卿低着头,拿着暖袖不说话,大黑天儿的也看不出个表情,心里惴惴的,不知道常忆卿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犹犹豫豫地解释起来“这里面的毛儿,是我从前几日,陈青送来的羊身上剪下来的,都是浮头最软的。当然比不得棉花,不过好歹也算个暖袖,这样冬天你的手就不会冻伤了,山里的冬天冷,你又是南方人,虽长住北方,怕也过不惯........”
常忆卿听小梅说着,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有感动,也有些心疼,打断了小梅的话,向小梅一笑,柔声道“好啦,你不用说了,我又没说不喜欢。这个”将套在手上的暖袖示意给小梅“也是你自己做的?”
小梅听常忆卿说喜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点点头,指着暖袖道“这是用路大嫂给的一个旧衣服做的,里面的绸布倒是以前买的,就是不太好看,你将就着用。”
听小梅这么一说,常忆卿心下想起另一件事来,忍不住笑了,戴着暖袖左看右看,转头向小梅嘻嘻一笑“呵哼,我终于知道,柴大哥干嘛老叫你娘娘腔了~~~”说完却感觉有些不对,赶紧向小梅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啊,我是说你细致,连针线活儿都会。”
小梅倒是不介意,连他自己也乐了,随意道“这有什么,歌哥也会,一枝梅都是江湖人,这些事儿当然就得自己做了。”
常忆卿一笑,这时想起孔明灯来,仰头直向天上寻觅,疑惑道“哎,灯呢?”
小梅听闻,也抬头向上看去,这孔明灯刚放上去没多久,热气应该还不算很充盈,再者这周边漆黑无比,只这一盏明亮高悬,按理应该还能看得见,偏头又向其他方向看看,突然指向两人的左后方道“在那儿呢。”
常忆卿一回头,正看到,被山风吹到另一侧的孔明灯,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突然猛地一歪,竟是向下去了,一惊道“啊,要掉下去了。”说完,便向着灯欲落下的地方跑去。
小梅担心天黑路险,着急地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叫“哎,你别跑那么快啊,小心崖子,别掉下去了。”
两人追到山背处,见前方隐隐有亮光,寻着走过去。方见一堆碎石上,正是个还燃着火儿的孔明灯,灯罩子的一面儿已经有些烧着了。常忆卿赶紧上前,将暖袖摘了夹在腋窝下,摸索了一个枯树枝,将灯挑起来,扔在土地上,又用手捧了好几把土盖在火上,再上前用脚把火踩灭,一时间四下漆黑,小梅就把火折子给打开照亮,见地上的灯,有一面儿已经破损得不行了。
常忆卿望了望地上的残灯,看了小梅一眼,语气很是歉疚“我刚才要是再多等会儿就好了........”
小梅见常忆卿这般,心有不忍,一笑,安慰她道“也可能不是那原因,这山里风大,把灯吹歪了也说不定。没什么,你要喜欢,我回去再做一个。”
常忆卿嘟嘟嘴,叹了口气“哎,算了,怪麻烦的。”说罢,弯下腰,捡起孔明灯。
小梅见常忆卿捡起孔明灯,惊讶道“都坏了你还要啊?”
常忆卿撅着嘴,看着手里的孔明灯,一脸不甘心地道“这是我自己放的第一个孔明灯,我要拿回去,”转而谨慎地看向小梅“而且这东西放在这儿,指不定又被他们想成什么呢。”这里的他们,自然是陈青那伙儿人。
小梅听常忆卿这样一说,也觉得有道理,点点头“也是。”遂向四周看看,催促道“赶紧走吧,火折子撑不了多会儿的。”
“恩。”常忆卿点点头,起身与小梅往回走。
两人从原路回去,小梅拾了刚刚放在地上的包裹。回了房间,常忆卿把孔明灯放于火炕一旁的窗台上,便歇息去了。次日,几人各自起身,小梅和柴胡换好衣服出门各自忙活去了,常忆卿起床后,换了路氏给带来的衣服,坐在炕沿儿愣神儿,一侧眼儿,看见枕边昨日小梅送她的暖袖,昨晚上没细看,今日一瞧才知道,昨天小梅倒是没谦虚,果然不咋地,倒不是说针脚手艺,只这面儿是用个旧长褂做的,经纬粗大,而且看上去,小梅还是仔细挑选了一番,仍旧有许多补丁,五彩斑斓,没个整形,里衬倒是块儿整绸,却与外面儿不搭,看上去十分滑稽。若放在以前,这种东西,常忆卿是看都不会看的,如今却觉得怎么看都好,用手抚了抚外面儿,再将两只手伸进里面,暖袖包着袖口,密封得很好,羊毛性暖,触手生温,不自觉甜甜一笑。放下暖袖,转身看向放在窗台儿上的,已经破损了的孔明灯,心有不忍,回身爬到窗户边儿,拿起来细细看去。
这时,燕三娘走进屋子,见常忆卿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个孔明灯,一笑道“听说,有人昨儿晚上,去放孔明灯了~”见常忆卿没答话,还只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孔明灯,皱着眉,只道是觉得破损了可惜,走近她身前,一叉腰,劝慰道“行了,第一次放么,没放好也正常,过几天,让梅梅再给你做一个呗。”见常忆卿还是没有理她,反而急切地,将孔明灯翻来覆去地察看起来,最后又细细地捻了捻灯罩,脸色越发不好,方知不对,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常忆卿没有立即回答,放下孔明灯后,神色冷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看向燕三娘,急切地问道“小梅呢?”
燕三娘越发感觉事情不对,赶紧想了想,向常忆卿道“应该在外面。我刚进来的时候还看见呢。”
常忆卿听罢,不再说什么,急匆匆地拿着孔明灯下了炕,穿了鞋,跑出了屋子,燕三娘见状,也跟了出去。出了门,常忆卿看见小梅正在院子里碾谷子,遂跑到小梅身边。小梅停下活儿,不明所以地看向常忆卿,后者将孔明灯递给小梅,脸色沉沉,神情严峻地道“你看看这个。”
小梅接过孔明灯,还是很迷惑地看了看常忆卿,转而去细看那孔明灯,待看到内壁的时候,也去捻了捻灯罩,方才明白了常忆卿所指为何——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昨晚上放的那盏。两人对视一眼,心知有问题,这时候,柴胡和离歌笑正从后院过来,看见常忆卿、小梅和燕三娘都站在院子里,奇怪地走过去询问。
离歌笑走到常忆卿、小梅和燕三娘身边,疑惑地问道“你们这儿干嘛呢?”
听得离歌笑这样问,小梅和常忆卿对视一眼,小梅神色为难地向离歌笑道“昨天晚上,我带忆卿去放天灯,结果灯掉下来了,我们就去灯落下的地方找,结果找回了这个。”说着,把孔明灯递给离歌笑。
柴胡看离歌笑正仔细地检查着孔明灯,皱眉看向小梅,疑惑地问道“掉下一个,找回一个,有什么问题啊?”
离歌笑此时正看向灯的内壁,也发现了问题,脸色不太好,用眼角瞥了眼柴胡,语气沉寂“问题是,找回的这个,不是他们放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燕三娘明白了离歌笑的意思,语气十分震惊
离歌笑叹了口气,拿起孔明灯,又仔细察看一番,一手细细捻着灯罩,向燕三娘解释起来“这灯罩,用的是上等生宣,只有宫里和王府才用得起。”
小梅紧接着,皱着眉补充道“我用的只是最普通的竹麻纸,宣纸太沉了,不合适做灯罩,更何况......”
离歌笑忽然眉头一皱,仔细捻了捻灯罩,有些惊异和不解,像是自言自语“更何况这灯罩还不只一层。”说完,看向正盯着自己的常忆卿,半眯了眼,一笑道“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常忆卿起先还只是盯着离歌笑不做声,听得这话,忽然娇柔一笑,一手从离歌笑那儿接了孔明灯,向离歌笑道“进屋说吧。”
五人一起回了屋子里,常忆卿将孔明灯放在堂屋的桌上,离歌笑四人各寻了凳子围着桌子坐下,看着常忆卿用铜盆打了水,放在桌子上,回了内室,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个木篦子,从中把篦子掰开来,里面竟是个刷子,沾了水,用刷子在孔明灯的灯罩上,仔细地刷上一层层清水,待把各个面儿的宣纸全都刷满,再仔细查看一番,终于,将灯的一面儿示予坐在她旁边的离歌笑,后者接过灯,只见灯罩的每个面儿上,都慢慢显出几个小篆,字体很大,每个面儿都占得满满的。离歌笑看完后,将灯转手交给坐在他左侧的柴胡,陷入了沉思。柴胡看过后看不懂,皱了皱眉,又把灯递给了一旁的小梅,小梅看过后,似乎是看懂了,却没明白什么意思,因此也皱了皱眉,转手把灯递给燕三娘,燕三娘接过灯,看了半天自然也看不懂,略带怒火地叹了口气,把灯又还给了常忆卿,此时灯上的字,已经是若隐若现,不太好分辨。常忆卿把灯放在桌子上,方才坐下,却不说什么,只转头看向两手交叉,眉头紧锁的离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