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太阳已经下山了,但黑栗村依旧被浓雾笼罩着,透不进一点阳光。
看着周围被焚毁的枯木和吱吱鼠居住的巢穴,茶罗喵不禁为他们感到难过:“这些吱吱鼠世代居住在这里,也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结果就因为卷进冰流殿下的事件里,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都没了。”
“拉倒吧,他们之前还去海市偷东西,还偷我的钱。”平三却对这些吱吱鼠没什么好感。
“可是、偷你钱的就只有两个吱吱鼠啊,大部分都是无辜的——而且他们找那枚金币应该也是受王后所托......”
平三把手搭上茶罗喵的肩膀,打趣道:“茶罗,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善良?”他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这样挺好的,在我‘原来的地方’,都没人教我这个。”
大壳似乎深以为然,也接话道:“其实不用勉强......五步先生说,善良首先要能和其他人感同身受,这个是天生的,是学也学不来的。”
三人再次来到了那个石头搭成的宫殿——吱吱鼠们所谓的供奉槐水神灵居住的神殿,王后就在里面。
平三先上前,敲了敲洞口旁的石头门框,朝里面喊道:“王后——您在吗?冰流已经安全了,我们又来打扰您了。”里面只是不断地传来回音,没有其他的动静,平三回头朝大壳和茶罗喵一招手,三人一同走了进去。
石殿里,文昭王后正蹲坐在中央,手里把玩着那三枚熔在一起的金币,自言自语着:“可怜的孩子......好可怜呐......”
三人站在通道的出口处,看着王后此刻的状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茶罗喵小声地问道:“她是王后,我们要不要像齐格舒那样行个大礼?”
“拉倒吧,我们刚见她的时候就没行礼,要追究早就追究了。”平三觉得一直离这么远看着是不可能有进展的,当下便径自走了过去,朝王后招手道:“王后——您还记得我们吗?我们是之前和冰流一起来的。”
王后吸了吸鼻子,将头转向他们这边,咧开嘴变成一个夸张的笑脸,锯木般的声音随后传来:“是你们呐,来,这里坐。”她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平三便毫不避讳地走上前坐在了她身边,茶罗喵紧张地看了看大壳,大壳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了平三旁边的地上,茶罗喵也只好走过去挨着大壳坐下。
王后不知从哪里掏出几个发烂的果子,递给他们——“走那么远过来,很累吧?吃点东西吧。”平三犹豫了一下,接过那个烂果子啃了一口,茶罗喵却一把将那烂果子抢了过来,拿在手里,却不吃——这才是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王后再次吸了吸鼻子,问道:“我的孩子呢?他现在还好吗?你们到了竹叶寨吗?竹叶寨的人有好好对他吗?”
“有的,”平三回答道:“竹叶寨的齐神医治好了他的毒和外伤,寨主也给了冰流一个很厉害的功法,冰流现在功力已经突破至中天位了。”
“好,好。”王后激动地点了点头,声音也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我放心了,我放心了!”
平三接着说道:“夫人,我不想破坏您的心情,但是冰流现在的情况不太好——”
“怎么了?”从王后枯木般的面容上依然可以看出她的担心。
“夫人,这还得从冰流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说起......”平三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给了王后。王后听了后摇摇头,又拿起那枚金币,抚摸着它,喃喃道:“可怜......好可怜啊。”
大壳问道:“夫人,我们想帮冰流解除心结,但是我发现和冰流认识了这么久,我对他的过去了解得不多,小野不说,我也不敢问。您知道冰流的过去吗?”
“不知道,我一无所知。”王后摇摇头,难过起来:“你们带他来的那天,是我第一次遇到他......在生下他后,他便被从我身边抱走了......王上,甚至不让我见他一眼。”王后伸手摸了摸空洞的眼眶,粘稠的泪水从那里流了出来,“我没有见过他......我以后也不能再见到他了。”
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被抱走,而再遇见孩子时却发现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看着王后凄惨的模样,茶罗喵也不由得为王后难过起来,他环顾空旷的石殿,心想,十三年来,王后什么也看不见,也无从得知关于冰流和另一个孩子的事,支撑她独自捱过这么多年的恐怕就是对两个孩子的思念吧?恐怕比起失明,再也看不见自己的孩子令王后更加痛苦。
平三问道:“夫人......无意冒犯,请问您既然是王后,为什么会在黑栗村呢?还......变成这样?”
茶罗喵听得平三问得突兀,一下子紧张起来,生怕这个可怜的母亲情绪失控。但王后却叹了口气,娓娓道来:“这要从三十八年前的百花会说起......”
文家双女妍,黑栗三鼠俏。四十年前,在黑栗村鼠族三姐妹横空出世以来,槐河域的“文家双姝”——文德文昭是名动整个青水国的美人,不仅是兔族,她们的美甚至令最挑剔的孔雀族也心悦诚服。在玄流王推行城隍改革后,文家找准时机向玄流王投诚,积极配合青水朝廷的城隍改革,令玄流王大加赞赏。为了回报文家的忠诚,玄流王许以文家子弟一系列高官厚禄,并亲自提笔为自己的两位王子——厉流、泽流和文昭、文德赐婚。文家双姝配芦芦双璧,这在当时被传为美谈,文家一次出了两个王妃,而玄流王未来的继承人只可能在这两位王子中出现,不管哪位王子成为继承人,文家的女儿都会成为未来的王后,这意味着整个文家将彻底告别地方豪强,转而升级成高贵的芦芦王族。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泽流竟然在玄流王赐婚后当场向父王拒婚,被父王呵斥后甚至直接来到文家退婚。
讲到这里,王后叹了口气,道:“我妹妹一向要强,亲王又不肯说退婚的缘由,她一气之下竟要投缳自尽,幸好我们家人发现得早。之后我们家很多人都去劝说甚至祈求亲王,甚至连玄流王都亲自去劝说了,但是亲王始终不愿,玄流王知道即使勉强亲王娶了我妹妹,他也不会善待他,这与他赐婚的本意背道而驰。于是转而将文德赐婚给了王上。”
平三问道:“那,王后知道亲王为什么会这样吗?”
“我当时不知道。很多年后我才知道的,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三人一听,心里都疑虑起来——难道真的和齐格舒说的那样,亲王和王后有过令王上无法释怀的出格举动?
“事实上,我和亲王更早在百花会时便相识了,只是那时我不知道他是青水王族。”
槐河域有这样的习俗——每年的夏至,每家的女眷都要穿上新制的衣裳,亲手做出小巧而精致的纸船,或者用竹条编成船的模样,将自己的闺名和心愿写在手绢上并放到小船里,来到槐河边将小船放入槐河中,让小船顺流而下以祈求家人的安康和自己心愿的达成。而这个时候,槐河域的男人们则不被允许靠近槐河——除了从事漕运工作的船夫和经过的客商。因此每年槐河的夏至都被称为“百花会”。
平三小声嘀咕道:“原来百花会是这个意思啊,我还以为......”茶罗喵敲了一下他的头,“别打岔!”
当然,总会有一两个登徒浪子会无视这样的规矩。他们或乔装,或隐藏,总之非要在百花会时来到槐河边一览群芳,然后写下动人的情诗递给心爱的姑娘。这样的事多了以后,人们便渐渐形成了这样的习俗——在百花会上,被邀请的才子们会聚到一个临时搭起的楼台里,在里面吟诗作赋,比拼写出最优美的诗句,而槐河域的女人们也会趁机挑选心仪的郎君。
“也就是在那里,我被隐瞒身份的亲王的满腹才干所吸引。那时我满心欢喜,以为自己能和他成为众人口中的佳话。”
“其实只是亲王长得帅吧?”大壳和茶罗喵都扑了上去把平三压倒,茶罗喵卷起自己的衣服捂住了平三,大壳抱歉道:“对不住啊夫人,他不会再多嘴了,您请继续。”
“他说的没错,王上和亲王虽然是同胞兄弟,但容貌却仿佛是青水天南海北两个地方的人。我既痴迷于亲王的才情,也动心于亲王的容貌。”王后倒是很坦然的承认了。
平三挣脱两人,说道:“看嘛,只有长得帅才行!在我‘原来的地方’也是这样,人只有帅和丑——在她们看来不帅就是丑。她们只爱长得帅的人。如果你不帅但是有钱,她们就爱你的钱;你对她们好,她们就觉得理所应当——我还是小孩的时候那些女孩就是这么对我的,她们饿的时候就来抢我的零食,无聊的时候就捉弄我取乐,而所有人都以为我很幸福、因为在我‘原来的地方’被欺负就是一种美德。”
大壳问道:“所以你是‘荆棘之子’吗?”
茶罗喵仔细端详着平三,又靠近了再仔细看看,然后又退了回去,微微红着脸道:“是......越看越顺眼的那种......”
“......谢谢。”
王后却说道:“他说的没错。那时我很年轻,也很漂亮。我被家人照顾得很好,以为只要有了爱情就有了全世界。我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更加帅气的亲王,但在之后我也不曾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而是接受了玄流王的安排,嫁给了王上。在婚后,我不可避免地经常与亲王见面,有时也会与他交谈那些诗词歌赋,王上虽然都知道,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在妹妹文德多次劝告后,我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和亲王来往。”
平三道歉道:“抱歉啊夫人,爱美之心人人都有嘛......我看到好看的人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被搭话也会很激动......夫人您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我的确不该那样说。”
“你道歉的太早了,我在后来做了更过分的事。”
尽管文昭和泽流划清了界限,但是泽流却始终不肯放弃。泽流认为,青水王不听自己的意见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吟诗作对,从未帮青水王在国事上出力,朝堂上也没有自己的势力,根本得不到父王的重视。于是开始勾结那些反对城隍改革的朝臣,企图拥有自己的势力以竞争继承人之位。
平三吐槽道:“就为了这个?虽然我不想冒犯,可是亲王这也太掉价了吧?”
大壳只是在心里想道:“如果亲王竞争王位只是为了得到王后,那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好国王。而且他公开退婚,一点余地都不给先王和文家,想来在做人方面也是一塌糊涂,做一个诗人的确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虽然她并未与亲王有过任何过分行为,但曾经钟情过的人后来变成这幅模样,始终令她难以释怀。“亲王为了对付王上,开始暗中勾结朝臣。虽然王上痴心于武艺,对此不以为意,但是我的妹妹却很快察觉了。妹妹也开始用王上的名义联络朝臣,为了掩人耳目,她让有意投靠的朝臣藏在运进王府里的香料车中,秘密召集他们进王府与王上商量要事。”
茶罗喵感叹道:“夫人,您的妹妹真细心啊。”
“这件事很快就被亲王的人察觉到了。亲王的手下建议亲王向先王举报王上结党营私,先王那时已经对亲王十分厌恶,但是禁不住亲王的多次上书还是决定检查王府的出行人员。但是我的妹妹却早已得到风声,轻松想出应对之策——她照样让大臣藏进香料车里,但是却让他们在进王府前就离开。这样进行了几次,在先王搜查了几次没有结果后,认为亲王是在诋毁王上,对亲王更加厌恶了。妹妹就这样成功反将一军。”
平三皱眉道:“亲王——直接上书举报?我已经无力吐槽了。”平三觉得文德王后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能轻松赢过亲王,毕竟对手实在是太蠢了。
“多年来,妹妹不断为王上出谋划策,她建议王上多看史书,体察民情,修习政务。尽管王上不屑一顾,甚至直言妹妹多管闲事,但是妹妹却始终向王上进言。我问她,厉流习武成痴,让他去钻研书籍只会引起他的反感,但是妹妹却告诉我,虽然厉流不会听她的意见,但她是不会停止的。先王知道了对妹妹更加赞赏的同时,也对拒婚了妹妹的亲王更加厌恶了。”
“一箭双雕啊,”平三明白过来,“她那些话不是说给王上听的,是说给先王听的吧?这样先王就会知道亲王错过了一个怎样的王妃,对他更加讨厌,同时也会对夫人您的妹妹感到一丝愧疚——而夫人您的妹妹也是王上的王妃,她也是在透露给先王——虽然王上习武成痴不理政事,但是作为王妃的她能够从旁谏言,弥补王上的缺陷。”
大壳说道:“文德王后建议关心民生什么的应该是真的,看冰流就知道了。”
茶罗喵却反驳道:“不一定吧?你看追云那家伙做了什么事?就像你说的,善良是天生的,我也相信有些人是天生的坏种。”
“虽然亲王身边的确团结了很多人,但是他们都和亲王一样,只是吟风弄月的诗人,根本不是文德团结在王上身边的人的对手。在多年的交锋中亲王拙接败退,渐渐变得消沉起来。先王终于做了决定,但还是想给亲王最后一次机会——就是二十六年前,巨兵长城附近的狐族部落在黑峰的策动下爆发了一场叛乱,先王偕同王上调兵征讨,将监国的任务交给了亲王。也就是在那天,文德找上了我——
“文德告诉我,亲王本无心权力,只是为了我才一次又一次的和王上作对。一直以来我都心知肚明,但我并不知道那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曾经深爱过的亲王。文德告诉我,她和王上安排好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的关键就是我。”
平三脱口道:“王都骚乱?”
“不错。文德告诉我,每次亲王见到我就会失魂落魄。这次先王带兵出征,只要我和亲王一同留在王都,在找机会扰乱亲王的心神,亲王就一定会出现纰漏,而那时亲王将再无翻身的可能。
“我从文德那里知道了,她在一个月前就注意到了溜进王都的狐族奸细,并推测出了在巨兵长城的狐族部落很可能会有动作,因此一直在留意着他们。而狐族部落想投向黑峰脱离青水,溜进王都的狐族奸细一定会趁机响应,届时王都将会有一场小骚乱——如果文德和王上及时将此事上报,这些奸细在骚乱前就可以很快被清理,但是他们却瞒了下来,一直等到狐族部落叛乱的消息传来。
“她让我留在王都,让我像嫁给王上前那样与亲王交谈诗词,这样亲王便不会再认真行使监国一职,而她之前已经收买好了一批官员,确保他们到时候会作壁上观,同时放纵王都内的奸细安插自己的人手。一旦先王离都,骚乱就会爆发,以王卫军的能力可以确保这场骚乱不会对青水国造成任何损害,但是对亲王来说,这将证明他是个连王都都无法守护的无能之人。
“一开始,我没有答应。因为这不仅是祸及文家的死罪,即使事成,我和亲王的私事也将会被摆在王上面前。王上容忍多年都没有戳破,但是一旦此事挑明,以王上的性格我唯有一死。文德不断向我保证此事天衣无缝,先王一定查不出蛛丝马迹,而且她事先已经知会王上,这个计划是他们两人一同想出来的。她还告诉我,一直以来芦芦双璧离心离德,结党斗争,只会不断消耗青水国力,于国于民都不是好事。两位王子的斗争必须迅速分出胜负。只要我肯做出牺牲,青水的内斗就会马上终结,王上将会毫无疑问地成为继承人。
“当知道这个计划是王上一同进行时,我不仅是感到绝望,心也死了。这么多年我知道自己和王上早已不再有感情,但我们彼此都默契的没有挑明这层关系。而王上既然同意了文德的计划,就说明,摊牌的时候到了,更何况即使我不愿意,按照文德的安排计划也能进行,但我将彻底失去在王上心里的地位。于是我答应了她,在文德和先王他们离开王都后,我来到了先王的府邸。”
平三有些愕然,“所以......您和亲王?”
“不,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亲王先是很惊喜,但只是和我长谈。他衷心地向我表白,自己虽然一直痴迷于我,但是我此刻已是兄长的王妃,他作为一个君子绝对不会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我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他一杯酒又一杯酒的喝,直到大醉。
“那之后,亲王似乎是为了宣泄自己被压抑已久的感情,终日饮酒作乐,不再理会监国事物,而在文德的安排下,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文德知道先王为了推行城隍,一口气杀了许多朝臣,但是朝臣们依旧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反对城隍的推广。因此这次王都骚乱,先王归来时一定会将这视为对他王权的挑衅,先王为了惩戒,会毫不留情的杀光所有的涉事人员,正好帮她灭口了知情人士。”
平三已经被震撼得目瞪口呆,“了不起啊......文德王后有点东西啊,这样一来,不仅亲王再无可能继位,您也不可能和她争夺日后的王后了,而且......事后的发展还真如她所料,先王的确找借口杀光了那批人,即便有漏网之鱼,但王上大势已成,知情者也不敢再吱声了。”
王后站了起来,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似乎是在怀念逝去的容颜和青春。她继续说道:“那场骚乱对亲王来说来的蹊跷,事先没有一点风声,但动作却如此迅速。就算他再不济,也多少猜到些什么了,那之后他彻底断了和我的联系,哪怕是家宴中见面也会刻意回避。我知道,他是想保护我,他希望这样能让王上相信我们之间的清白,但我知道他心中始终没能放下。”
她又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皮,黯然道:“十三年前,在我生下了星儿后,我又有了冰流,也就是那年,亲王去世了。亲王在王都人憎鬼厌,即便死了之后宗正也不愿给他收尸,最后还是云儿去做的。但是云儿却从中搜出了亲王这些年来独自为我写的情诗,还绕过了文德将这些纸张交给了王上。当时王上因为强修如意劲导致双腿残废,再也不能行走,王都内一直有流言,说是我这一胎不吉,冲撞了王上。王上盛怒之下,召我去王宫对峙,竟脱口而出我与亲王有过私情,甚至坦言我这一胎是亲王的种。”
王后此刻已是泣不成声,“追云也在旁添油加醋,甚至翻出了我在百花会上早已与亲王相识的旧事。文德当时打了追云一掌,又向王上苦苦求情,而我因为大惊之下动了胎气,当时便被抬去宗正府生产——冰流,我的冰流,我还没见到他,他就被抱走了。王上已经动了杀心,最后是文德带着星儿一同跪在王上面前,才让王上饶了我一命。作为活罪,我被挖去双眼,割去双耳,去所有城隍都不愿去的黑栗村,在这里做他们的‘神灵’。”
听完王后的故事,三人都忍不住感慨起来。
平三又问道:“那么长街地下的三脸鼠女是怎么回事呢?王后,您好像认得她们?”
“她们是百花会上有史以来最美丽的三位女子,但我没见过他们,关于他们的事都是吱吱鼠告诉我的。大概在五六年前,有一批吱吱鼠和三姐妹一起离开黑栗村投奔追云,这枚特制的金币——”王后举起手里的金币,“是我离开王宫时,身上仅有的东西,听说了三姐妹的故事后,我拜托阿糖和阿柴将这三枚金币转交给三姐妹作为礼物。但他们回来后告诉我,三姐妹并不是要嫁给追云,而是被追云赐婚给了花栗鼠将军,三姐妹万分不愿,追云便用邪术将她们融合在了一起,成为怪物,作为自己手下组织招揽人员的图腾。”
王后又摆弄着那枚金币,“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摸到这枚金币时,我想到了三姐妹到底遭到了怎样的对待......可怜的孩子,还有我的冰流......追云为什么就不肯放过他,放过我们呢?”她又抽泣起来。
平三见这女人可怜至极,但是心中始终有疑问,又忍不住问道:“王后,您的眼睛——还可能复原吗?我在海市遇到了您说的阿柴阿糖,他们好像在那里找你的眼睛。”
“我听吱吱鼠们说,我的眼睛被行刑的人偷偷带走,当成了稀罕物卖给了什么收藏家。黑栗村的人都很同情我,他们虽然没法再让我看到我的孩子,但是一直都在帮我找失去的眼睛和耳朵,希望这样我能有所安慰......”
原来如此,平三这下明白了,看来在海市遇到那两只吱吱鼠只是巧合,而他们认出了自己手上的金币是王后赠给三姐妹的,所以才会拿走并且要把自己抓给王后。想到这里,不禁暗自庆幸,幸好偶遇了他们,不然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黑栗村,也没有钱请术士算出小野他们的下落。
王后平复了情绪后,坐了下来,道:“我知道你们找我是为了什么,但是我这幅模样,只会让冰流更受刺激。而且我不能离开黑栗村。”
平三见王后这样说,知道王后的确不能出手相助,便问道:“王后,您......也是城隍吗?”
“我不算是正式的城隍。但是我的确能够使用香火愿力。”
茶罗喵奇道:“可是这里并没有看到香火啊?”
“香火只是一种媒介,用来承载信众们的信念。在这个环境险恶的黑栗村,吱吱鼠们生存下去的**要无比强烈,因此我的形元也会更加强大。”
平三想到初次见到王后时,她凭一己之力就击退了花蝠子、鬼头雕两个大天位,还是有矮胖瘦四熊猫四个小天位,实力非同小可,如果她肯出手相助,冰流就不必担心追云的报复了,但显然,王后是被青水王下令囚禁,根本不可能离开黑栗村。平三只是道:“可惜......追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带领手下的人疯狂反扑,首当其冲的就是冰流。夫人,您真的没办法吗?我们作为冰流的朋友,也不想看到他再受伤。”
“唉,”王后叹气道:“如果王上想让冰流活的话,就会派竹叶寨的人寸步不离地盯着他,如果王上想冰流死的话......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大壳问道:“夫人,如果您离开了黑栗村的话,王上会怎么对待您?”
“什么也不会,他知道我这样活着比死了还痛苦。但是文德,猎星,还有我根本没见过的冰流,全部都活不了。”
三人心里都一片骇然,青水王做事竟然如此狠辣。
茶罗喵试着安慰王后道:“夫人......您也别难过,您的妹妹对冰流应该很好,冰流殿下一直以为文德王后就是自己的生母,而且王上和继后都说冰流殿下是最像飞流王的王子,对他寄以厚望呢。”
王后无声地笑了一下,便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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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邻近的章临城,城隍庙大门紧闭,与其他城隍不同的是,王卫军列阵在城隍庙外,驱赶着任何靠近的人。
城隍庙内,城隍甚至连进主殿都不行,只是在外指挥着鬼差打杂,而主殿的门外也被“营”的熊猫看守着,显然城隍庙主殿内的人物尊贵非凡。
青水王来章临了。
主殿内,青水王正给自己倒着茶,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猎星说道:“老三啊,没拿下老大吗?”
“是,鬼头雕突然出手,我没有准备所以......”
青水王却不打算听完,只是兀自说道:“本王的荆棘会,已经被老四捣毁了几个据点了?”
猎星赶紧跪下道:“父王明察!据点被毁兴许是大哥所为,又或者是旁人,孩儿至今没有见过冰流啊!”
“嗯......”青水王拿起滚烫的茶杯,若无其事地饮了起来,“冰流习得回天冰决,功力已突破至中天位,要比老三你强不少吧?他知道追云出逃了吗?”
“应该知道,长街城隍交代说冰流曾经找过他打听追云的下落。”
“那他下一步就是这里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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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云藏身的山洞中,那团火焰早已熄灭,此时已是空无一人。两只“营”的熊猫走了进去,其中一只探了探火焰的温度,道:“熄灭有一段时间了,看来我们来晚了。”
另一只熊猫回道:“注意一点,大殿下擅长巫蛊之术,这里很可能有布下什么诡异的陷阱。”正说话间,周围的墙壁突然开始抖动起来,整落下无数尘埃——其中一只熊猫以形元凝在眼部细看,赫然发现这不是砂砾,而是细小的蛊虫。
“退!”两只熊猫迅速用形元覆盖全身,挡住了掉落下来的无数蛊虫,抽身退出了山洞。
“至少我们跟对了,先汇报给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