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昏暗的杂物间里,到处堆满了散发着硝烟味的箱子。而自己则坐在一把椅子上,双手分别被铁索缠在椅子两边的扶手,脖颈后有一根针顺着督脉扎了下去,阻止自己体内形元的流转。
他朝侧边看去,见柯普斯也一样被绑在椅子上。对方将手掌抬了抬:“嗨,真是一次有意思的重逢啊。”
“抱歉把你的脸弄成这样。”小野注意到柯普斯的左脸裂开了一道可怖的伤疤,“等我挣脱后,我会让你两边的脸平衡的。”
“吱呀——”杂物间的小门被打开,三月兔走了进来。柯普斯立刻换上一副感激的神情:“三月兔,好久不见。真是谢天谢地你及时赶来,否则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可我看来却是相反。”三月兔径直走到他们对面的小桌旁,背对着他们在桌上捣鼓着什么。“你把这孩子零碎的大脑重新拼凑好费了点劲吧?”
【他救了我吗?这么说来他应该是在那个时候被三月兔偷袭才......】小野不解地瞥了柯普斯一眼,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忙朝三月兔喊道:“三月兔,我完全理解你的行为,但是你没必要这么做,我们是一伙的!那家伙才是木音的敌人!”
“所以你的同伴才把我从阳台上扔下来吗?”
“望月!”小野暗骂一句,接着说道:“当时你袭击了我们。”
“没有,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而你们把他抢走了。我要去把他找回来。”
见三月兔不相信自己,小野有些焦急,“是他的人抓走了木音!木音就在他的人手里!”
“那他把木音带到哪去了?”
“我、我不知道。”
柯普斯道:“因为事情就不是这样的,他在撒谎。”
“起先我以为只有一伙人想对木音下手,现在我知道至少有两伙。我对你们的矛盾不感兴趣,我只想找到木音,而你们中的一伙人抓住了他。”
三月兔转身走到了他们面前,“你们可以主动告诉我,或者我逼你们说。”
小野瞥见桌上放着望月给自己的联络法器,便道:“我可以证明黑仔是和我们一起的,用那个法器能联络到他。”
“哦?好让你的同伴能定位到这里吗?你们在信城还有多少人?”
“除了黑仔和望月没有别人了。”
柯普斯插嘴道:“他在撒谎,他背后有一个和翡翠会一样庞大的秘密组织。翡翠会倒了他们想绑架黑仔的儿子来威胁黑仔好让自己成为独霸整个地下世界的机构......”
“那么,来谈谈你吧,柯普斯。”三月兔走到柯普斯面前,“在学校的时候,你带来的人有几个我认得,都是剧院的杀手。我猜,你是想保护木音对吧?”
“没错。”
三月兔盯着他的眼睛道:“朝他开枪也算保护吗?”
柯普斯:“三月兔,我知道我们从前有一些不愉快的经历......”
“不愉快的经历?你告诉小白我要向圣膏军检举关于翡翠会的一切,并设法让小白相信这一切,随后派清除组的人来杀我?”
小野立刻道:“对啊,三月兔。这家伙撒谎成性,你不能相信他。快放开我,我们能让他带着我们找到木音,不然他的人就要把木音转移走了!”
柯普斯:“听他的你就是在自投罗网,黑仔最近没有给你打钱了吧?这都是因为他们把黑仔抓起来了。”
小野气笑了,“你就继续撒谎吧。”
“听着,三月兔,我知道很多只有黑仔才知道的事。我知道他什么时候雇佣了你,他告诉我北境的事了......”
三月兔没有理会柯普斯,再次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在桌上捣鼓着什么。
“你妻子的事他也和我说了。”
三月兔手一停。
“我非常抱歉,我不想提起关于她的伤心事。但是,拜托,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黑仔不相信我的话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让我来帮你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黑仔和木音。”
虽然纯洁的小野并不知道柯普斯和黑仔的关系,但他至少清楚那两人在一起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如果让柯普斯继续这样论证下去的话三月兔依然会相信柯普斯的。便打断道:“直接去问黑仔吧,他会告诉你更多关于柯普斯和他那群反社会人格朋友的事。”
“好。”短暂的考虑后,三月兔答应了小野。他将桌上的那个联络法器塞进小野的手里,“给你60秒的时间,让我发现你的人试图定位这里你就死定了。”
小野松了口气,按动法器,同时在心里祈祷望月已经和黑仔汇合了。
“小野?”望月的声音从法器里传了出来,“你在哪里?”
“三月兔抓住了我和柯普斯,他想和黑仔说话。”见法器里头突然没有声音了,小野忙道:“50秒后他就会切断联系,黑仔在哪?”
“我还没有找到他。”
小野情不自禁地抓了一下椅子,柯普斯则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三月兔,我知道你在听我说话,再给我点时间,我马上就能找到黑——”
三月兔一把抢过小野手里的联络法器,捏碎后丢在一边。
柯普斯道:“你已经证实过了,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你越早相信我,我们就能越早通过他把木音找回来......”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三月兔从桌上取来一个烧瓶,里面装着一簇绿幽幽的火焰,“你们都想让我相信,而我只想找到木音。带路的话,你们不需要这么多的身体,剩下的部分我会一点一点的烧掉的。”
小野:“三月兔,你......不会想这么做的。”
“是的,我不想。但是我会。”
“其实还有别的办法——”
“你说得对,但这是办法之一。”
此刻,望月沿着小野的气味找到了他和柯普斯交战的地方,并在草丛里找到了一个联络法器,样式和自己留给小野的完全不同。
“翡翠会的款式?”望月按下法器,三月兔桌上的一件联络法器便响了起来。
“看来有人发现我留的线索了。”三月兔将烧瓶放回桌上,拿起那件法器,同时桌面便投射出了一幅画面——那是望月一个人站在那里,画面里的望月看起来很虚弱,一幅元气大伤的模样。
三月兔在现场不止留下了联络法器,还有一个不易发现的真理之眼阵图。
“说吧。”
望月道:“三月兔,小野在哪?”
“看情况了,木音在哪?”
望月朝四周望了望,见周围没有人,也感觉不到其他气息,便道:“他在我手上,很安全。”
“如果他在你手上,让他和我说话。”
“让我先和小野说话。”
“待在原地别动,我来找你。然后我们再讨论交换人质的事。”三月兔切断了联系,柯普斯立刻道:“根本没人,他说的话连我都不信。”
三月兔:“哦,我本来也没信。”
小野:“他可能把木音藏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见三月兔似乎要走出门去,小野到底心里没底,此刻的望月看起来不是三月兔的对手,他担心望月的安危,便朝他喊道:“等等,就算他撒谎也是为了我才——”
“他要是撒谎,那就等死吧!”三月兔走了出去,一把关上了门。
小野便开始东张西望起来,柯普斯冷漠地道:“太晚了,你肯定来不及的。”
“那也要努力尝试一把啊!为了自己的同伴就值得这么做,”小野瞥了一眼柯普斯,又四处张望起来,“算了,你这种人肯定不会懂的。”
小野瞥见方才被捏碎后仍在地上的法器,便努力地挪动着椅子,用椅子脚在上面摩擦着。
柯普斯:“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野:“学着点,没准等你离开以后还用得上。”
柯普斯不爽地看着小野。
随后,小野将手掌摊开,对柯普斯道:“划伤我。”
“什么?”
“你不是炼金术士吗?血和盐水成分差不多,和联络法器内部的蓝砂接触后会产生火花,三月兔是擅长火焰炼成的炼金术士,所以这里到处都易燃品,我要把这里点燃!”
“你认真的吗?”
“我一个人做不到,所以你得帮我。”小野晃了晃掌心,“抓深点,除非你想自己也贡献一点血。”
“......”柯普斯盯着小野,随后也挪动椅子过来,伸出手指,冰冷的指甲触碰到了小野温暖的掌心。
“嘶......”小野微微抬起头,看向别处。柯普斯收回手掌时,两根手指的整个指节都被鲜血染红了。
小野握紧拳头,挤出血液滴在被破碎的联络法器上,然后用脚一挪,将爆着火花的联络法器踢向那些散发着硝烟味的箱子。
那些箱子周围很快接二连三地爆出火花,随后木箱子开始燃起火焰。
柯普斯:“好,我明白了。火花引爆那些粉尘,爆炸的冲击会把门冲破,然后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不是,我只是放了场火而已。”
“????”
“但愿有人能看见烟雾,然后报告城隍庙,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但愿?如果没人看见呢?如果城隍庙的人来迟了呢?”
“那我们就一起葬身火海。”小野无所谓道:“依我看,这个结局也算不错,我在临死前为民除了一害。”
“呵,傻瓜,你才会死,我不会......”
柯普斯正说着,火势已经蔓延到了三月兔的工作台上,那装着绿火的烧瓶一下子裂开,刹那间,整个房间的火焰都变成了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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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没来。”望月拿起了自己的联络法器,法器里则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义父,我找到木音的位置了。”
“很好,找到那家伙就能把小野换回来。”
望月不再等待,匆匆离开了那里。而远处,在到达后便一直远远地用望远镜注视着这里的三月兔,便也跟了上前。
“咳咳咳——”
绿色的火焰燃烧发出的气味让小野和柯普斯呛得咳嗽起来,柯普斯犹豫地看着这一切,喃喃自语道:“一切就要这么结束了......正如刚开始一样。”
“我们又不是在大火中认识的。”
“我没和你说话,你这自以为是的白痴。”柯普斯无神地看了小野一眼,“不过我想小野确实是浴火重生了两次,一次是亲眼看着鹿爹死了,一次是亲眼看着牧云村烧了。”
“所以这就是你能想出最恶毒的话了?我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你置气,反正我们都要死了。”
“你所做的一切,是在公然挑衅那个造就了你的人,所以他会步步紧逼地夺走你的一切,直到你走上正轨,走上他为你安排的一切......你要是早点听我的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谁造就了我?鹿哥他们吗?他们从来没有要求我做什么。”
“呵,他们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不过你并没有按照他预计的那样,就像鹿旷没有按照小白预计的那样......一个人造就了什么,就会被什么背叛,正如他所一直深爱的那样......”
小野奇怪地看着开始胡言乱语的柯普斯,见柯普斯——这个毫无人性的恶魔,此刻脸上竟然浮现出了痛苦和恐惧?
“柯普斯,谁造就了你?”小野问道。
“你是怎么成为最初的尸魔的?”小野问道。
柯普斯只是摇头,似乎开始哭泣起来,“我比你们这些贱人加在一起还要悲惨得多......”
“告诉我。”
柯普斯没有回应,小野便几乎是吼道:“告诉我呀!”
柯普斯转过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小野,“你以为只有你被亲生父母遗弃了吗?”
燃烧着绿火的房梁轰然倒塌,小野猛地往地上一蹬,躲了开来,但整个人却连同仰面倒在了地上。
【这火......连柯普斯都怕的要死,我还是别碰到好了。】
但小野还是慢慢挪动着,让被捆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靠近那些绿火。
柯普斯冷冷地说道:“三月兔的劫火沾上活物就不会熄灭,它会一直把你的灵魂烧尽为止。”
“我没想烧断绳子,我只要......嘶,把绳子烧软就行了。”小野一下子挣断了那绳子,随后连忙解开另一只手的绳子,站了起来。
“我的兵符!”他绕开那些绿火,拿起了掉在地上的兵符,转身看向柯普斯。
“咳咳......”浓烟呛得两人再次咳嗽起来,小野手上握着兵符,看着面前闭上了眼睛的柯普斯,不知为何犹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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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队长,这火熄不灭!”
屋外的鬼差用符咒放出水来冲着屋子,但无济于事。鬼差队长便下令道:“把这里隔开,别让任何人靠近,盯死这里直到这火熄灭。”
其中一个鬼差搀扶着小野走到轿子旁,用沾着药水的手帕覆盖住小野的口鼻,“你吸入过多的烟尘,待在这里,我去找大夫。”
小野点点头,那鬼差一离开,小野便立刻放下手帕,钻进看热闹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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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城某处的空屋内,木音双手被迫举起,并拢绑在一起并拴在柱子上突出的钉子上,嘴上也戴着口枷。卡鲁鲁在他面前的空地上来回踱步,而白眉儿则坐在他旁边,低头想着什么。
卡鲁鲁口袋里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通讯法器,简单回应了几句,便道:“收拾一下,去和柯普斯汇合。他说会有人来找我们。”
白眉儿抬起头来:“双毛和那两个小子呢?不用管他们了?”
“他不给我们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快点走吧。”
此刻,望月转身走进一个小巷里,三月兔便快步跟上。刚走进小巷里,就见望月拿着火铳对着自己,而三月兔也立即从背后伸出一只绿色的形元手。
“三月兔,我是黑仔,关于木音的事他们说的是事实,你可以相信他们。”黑仔出现在了三月兔身后。
三月兔头也没回,道:“问题是我可以信任你吗,老朋友。”
“没有人强迫我,我只是担心木音。你眼前的兔子能帮上忙。”黑仔诚恳道:“把他找回来......保他平安。”
“我会的。”三月兔收回了形元手,见望月没有放下枪,便道:“别再闹了,我们去把男孩找回来。”
“呼......”望月这才放下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