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过来了?”千黎蹙眉,分心看向楚子航,满脸不赞同。
楚子航靠近她:“你准备自己牺牲保全我们?”
“啊?”千黎目光呆滞:“没有啊。”
楚子航也愣住了。
他会错了意?
“我没必要找死啊。”千黎眨巴眨巴眼:“我还没活够呢。”
“那你为什么自己来到这里?”楚子航质问。
千黎沉默片刻。
她该怎么告诉眼前的人,这次回来只是因为她要找的东西刚刚没找到,本来想着等死侍都被那些炸药炸飞顺便看看能不能把密室也炸开,找找看在不在这里的。
毕竟源氏重工就这么大,最隐秘的东西肯定都藏在这一层。
对方隔绝感知的手段很高,她没办法知道精确的位置,只得碰碰运气。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算了……
大概确实跟那个东西缘分不到。
“回去吧。”千黎说。
然而这句话话音方落,她余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被击倒的蛇男并没有彻底丧失行动力,而是晃晃悠悠地从火场中站了起来,双手举起长刀,向楚子航背后砍去。
“小心!”千黎脸色一变,想也没想拉住楚子航与他调换了位置。
楚子航觉得周围都静了声,眼前的画面放慢了数百倍,一帧一帧地在他视野里播放。
少女的长发在空中飞舞,身后是熯天炽地,火光把一切都扭曲了,只剩下她在眼前逐渐清晰。上挑的眉目,红影在眼角晕开,肤白若雪,美好的像是出现在梦里的景象。
悬在她头顶的长刀带着灭天之势,凌空劈下。
他想张嘴说什么,早已布置好的火药在此时彻底被引爆。
无形的冲击波卷着弥天大火,把他们朝外推。
楚子航抱着千黎倒飞出去。
爆炸的巨响让他脑子里只剩下了轰鸣,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抱紧她。
抱紧千黎。
目的、身份所有的所有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平安活着。
“为什么会提前引爆?!”恺撒大吼。
源稚生也懵住了。
按照他们的估算,炸弹至少要再过两分钟才会开始爆炸。
“你干什么?!”他拉住就要冲进火场里的恺撒。
“去找他们啊!”恺撒甩开他。
“没用的。”源稚生摇头,他指了指打开的电梯门:“剩余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引爆,我们要先保全自己。”
“我不会死,所以记住,如果有哪天我出事,你要做的就是不论后果地离开原地,我会去找你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只有你活着,才能让那些牺牲有价值”,这是千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你是蛇岐八家的少主,是未来的皇,无论什么时候,第一选项是保护好自己,这样才能保护好其他人。送死的事让下面的人去做,他们在加入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为了我们的终极目标牺牲的准备”,这是橘政宗教他的。
也是他一直贯行的。
恺撒不可思议地瞪着源稚生:“你他妈在说什么?”
这太可笑了不是吗?一个高高在上的皇,长居上位的领袖,居然能抛下伙伴说出这种没有良心也没有骨气的话来。
这种危急时刻,要做的不是和伙伴同生共死,而是自己苟且偷生。
就像小说里那种恶心黏腻的蛇鼠一样。
源稚生不说话,只是看着恺撒。
恺撒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摁在墙壁上:“你他妈听好了,上电梯自己逃跑这种事想都不要想,如果我的朋友们死了,我保证你也活不成,无论你是伟大的皇还是象龟,不对,你是下水沟的老鼠。”
本就虚弱至极的源稚生被这个冲撞力激得快把肺都咳出来了,他艰难地重复也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恺撒:“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你是组长,组长的任务是最大限度地保全团队存活。”
“什么叫无谓的牺牲?我只知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伙伴去死!”恺撒一字一顿:“我不是组长,我是正义的伙伴。从不丢下朋友就是我的正义,我为我的正义活着,也为我的正义去死!”
他说着,解下腰间的彩色绳结把源稚生绑了起来,谨防他自己趁机操纵电梯离开。
“你真是侮辱了这些东西。”他看着那些彩色的线。
这是夏清风给他的,也是唯一一次他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某种名为悲痛的情绪。
“这是在遥远的中国古代战场上的习俗,名为‘归家结’。”夏清风给他解释:“在士兵准备奔赴战场的时候,每个人都从自己衣服上抽出一根线打络子系在彼此身上,活下来的人要带着络子去看望战友的亲属。我把这个给你了,所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负责带着络子告诉我家人。”
小小的恺撒第一次珍而重之的双手捧住络子接过,系在自己腰间:“你家在哪?”
“我没有家,所以你不能死。”夏清风一脸正色。
小恺撒:“……”
这么些年他一直把这个戴在身上,但没有一次想要试图寻找过夏清风。
在他认知里,那种傻逼就该没心没肺长命百岁。
“我不能忍受不再正义的自己,如果有别人背叛了正义,我会第一个杀了他。”
恺撒说完,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进火场。
正义的……伙伴吗?
源稚生看着他义无反顾的背影,嗤笑。
他是在笑自己。
曾几何时他也想做正义的伙伴,但他没能坚持下去,成了自己最不希望成为的人。
无耻、自私、逃避、退却,甚至对自己最亲近的人下手。
只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大义和终极目标。
这样的自己让他都觉得好笑。
恺撒说得对,他不是皇也不是象龟,他是老鼠,是行尸走肉,是一摊烂泥。
这么些年一直都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终极目标支撑着这幅躯壳,他则是被躯壳禁锢住的傀儡,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可是怎么办啊,就在他彻底接纳这样的自己的时候,他的光又回来了。
还是那么耀眼,干净。
纯澈得不带一丝杂质。
他不能再把光弄丢了。
源稚生站起身子,断裂的骨头重新组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