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
“嗯?什么奇怪?”
“师妹这样的大美女现在抱着我,我居然没有小鹿乱撞哈哈哈。”路明非试图说几句烂话来掩饰什么,可究竟要掩饰什么,他也说不清。
“可能是因为我是你妈妈吧。”千黎嘻嘻一笑,放开了他,拉着他坐到了安全座椅上,安全带系得很紧。
核动力舱启动完毕,恺撒此时正在操作深潜器飞速上浮,他们像是处在地震中心,如果不系紧点随时都有被甩出去的可能。
恺撒看了他们一眼,旋即开始口述遗书,路明非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了。
恺撒向来不走寻常路,说是遗书,其实当求婚致辞都有人信,还是那种催人泪下的让人直呼“我又相信爱情”的求婚致辞。
“我永远不可能厌倦你,爱你的恺撒加图索,于日本海沟深处。”
“我听说你私下写了一本书,登上了《纽约时报》的畅销书榜。”楚子航突然开口。
“你们能不能别无聊到听别人的遗书?”恺撒无语。
“我知道不太礼貌,但你的文笔很好,虽然中文用词偶尔不准。”
“和中国女孩谈恋爱不学习中文怎么能行?楚子航你不也想录一段音吗?”
“已经录了,不在公共频道,你们想听的话,可以回放。”他按下了回放键。
是讲给他继父的,楚子航甚至很平静的表示希望继父和母亲再生一个孩子。
“师兄你这是要伯父伯母积极响应国家二胎政策吗?想到有人会替代你的位置,自己不会难过吗?”路明非吐槽。
“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这不会让人难过。”
“可同样的,没有人是可以被替代的呀。”千黎托腮:“即便是佛教中的转世轮回,继承了名字、性别……甚至有可能是记忆,但终究不是那个人了,就算在同样相遇的时间点里相遇,感触也会不同。”
她美目流转,仿若在怀念:“和你一同经历过那些事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哪怕记忆承袭,也不过如同看了一场跟自己用着同一张脸的人参演的电影。”
楚子航垂在一旁的双手握紧:“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这个时候就不要在这种事上面纠结了啊。”
“路明非你没有要说的吗?”楚子航从善如流。
“没有,也不知道要说给谁。”路明非摸摸后脖颈:“师妹你呢?你不录吗?”
原本叼着烟靠在栏杆上听他们对话的源稚生身形一滞,目光凝视着某个地方,不肯错过一丝一毫的声响。
“我也没有欸,要不明非咱俩互相录?”
源稚生闻言,只觉得喉咙里被什么堵住了,教他发不出声。
“怎么感觉更心酸了啊!”
千黎大笑,旋即正色:“小朋友们,宣布一个坏消息,燃料不够支撑我们上去了。”
“解放核动力舱,立即返航!”恺撒眸光一凛。
“等一下!”楚子航大吼。
“怎么了?”
“中子密度下降,核动力舱进入安全保护模式,隔热棒插回反应炉,它不会爆炸了!”
可此时为时已晚,核动力舱挂钩一旦打开,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岩流研究所立刻分析!”源稚生也呆住了。
“引爆电路出了故障!我们在迪利亚斯特号上加装了引爆电路,但这件事不能让恺撒知道,所以在下潜前的自检过程中,引爆电路没有自检。”宫本志雄说。
“所以它不能爆炸了?!我们惊动了神葬所的亡灵,现在告诉我核动力舱不能爆炸了?!”源稚生面无血色。
“不,还有可能引爆,但是必须手动输入密码!”
“可他们在海底8600米深处!怎么可能……”源稚生本想反驳,可说到一半他停住了,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试图将千黎能在水下行走这件事隐瞒下来:“这简直是让他们去送死!”
“不,稚生。”橘政宗的声音在源稚生身后响起:“你知道的,干黎小姐可以在海底行走,不是吗?”
“老爹……”源稚生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可核动力舱引爆的高温足以让钢铁融化!”
“如果不引爆核动力舱,整个东京都将被那些亡灵吞没,留给你和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源稚生沉默,片刻后,他猛地一拍栏杆,接通了与迪利亚斯特号联系的内部通讯:“现在……只有一个解决办法,有……人出去手动输入密码,引爆核动力舱。”
他声音低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你们现在还不能上浮,这是我们唯一一的机会。”
“如果我们拒绝,你就不会把我们拉上去,是吗?”恺撒问。
“如果你们拒绝,所有人都会死,我……”
“你闭嘴!”恺撒怒斥。
“必须有一个人走出去。”源稚生闭了闭眼:“如果是我,我会那样做。”
“妈的那样你就一辈子都去不了法国海滩卖防晒油,而你在劝我的事会让我见不到自己的婚礼!”
“我只是说,我会去做,至于你,看你自己选择。”
“你们日本分部都他妈的是一群混蛋!”恺撒怒火冲天地把耳机摘下扔给楚子航:“你跟那个疯子保持联系,氧气只够消耗8分钟,如果8分钟后我没有上来你就让他们回收安全索。密码是我设的,只有我自己能猜出来。”
他顿了顿,又看向千黎:“还是要辛苦你把我送出去。”
“决定出去的人选是我吧?”千黎面无表情,“密码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如同虚设。”
她说着,想要转身,却被楚子航拉住:“不准去!”
“我是组长,这次行动必须要听我的!”恺撒也说。
“可严格来算我并不是王牌小队队员啊。”千黎红唇微勾,摊摊手:“言灵,御·无尽之门。”
“不要!”楚子航大喊,他试图在最后一刻抱紧千黎,然而只是抓住了虚空。
她在迪利亚斯特号对面,食指竖在唇边,做出一个嘘声的姿势,红唇微动,似乎在说“乖一点”。
数以万计的尸守群将她的背影吞没,不多时,耳机里就响起源稚生的声音:“核动力舱引爆程序启动……我拉……”
然而话至一半,他顿住了。他拉动手里的安全索,满脸震惊。
——安全索……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