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着思绪的丝线满天飞,偶尔相互撞上便打成了结。
姚鸿茂回忆起少年至青年时代那段奇妙的经历。
他高中刚开学时和尚耀成的关系尚可,是什么时候渐渐冷淡下来,他已经记不清。
细想来……差不多就是到山水福利院做志愿者过后不久。
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争吵,不过是互相之间的话少了而已。
姚鸿茂没放在心上,朋友就像两条只会在固定某点相交的直线,能陪伴你走过人生的某一段路程就已经是难得的缘分。
至于后面的疏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习以为常。
直到二十九岁那年的困顿,某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到书桌前。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迟疑说了句:“姚鸿茂?”
姚鸿茂大骇:“你是谁?!”
可能是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波动,那人似恍似叹地说了句:“我是商耀成。”
真是巧。
“许多年不见了罢,现在是几几年了?”
姚鸿茂警惕的说:“你是商耀成?当我傻呢。”
而且什么许多年不见?
他虽然和商耀成关系平平,但至少是同学,去年同学会上还见面了,朋友圈看到也会互相点个赞。
“什么孤魂野鬼,快滚开。”他大骂、威胁,“不然我去寺庙找大师,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那人轻轻笑了:“那你去吧,我也想知道我是什么孤魂野鬼。”
时不时来这么一遭,他也厌烦。
姚鸿茂:……
他冷静了一下:“你说你是商耀成,有什么证据?”
那人便说:“高一的时候你被杜高犬追,一面跑一面喊‘救命’,我说你不要跑它自然不会追,你说不跑它就咬上来了。”
“你同桌笑得直不起身,表示只要你叫他一声爹,他就帮你把杜高犬擒制住。”
“你说:‘别说叫爹啊,叫你娘都行,快快快把它弄走。’”
姚鸿茂:……倒也不必这么仔细。
不过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开朗无畏。
他指的不是被狗追这件事。
姚鸿茂悻悻问:“得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只听那人开口:“具体缘故,我也不太清楚。”
“我不是‘商耀成’,但用这个名字和你当了一段时间的同窗,就和眼下的情形相似。”
姚鸿茂“哦”了一声,似懂非懂,但也算接受良好。
想起对方问自己现在是几几年,便说:“手机密码是258085,你自己翻日历。”
然后眼瞧着自己的身体被人控制住,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划开屏幕,看了下时间。
那人惊奇,低声笑道:“原来才过去半年。”
姚鸿茂皱眉:“你不是说‘许多年不见’了吗?”
对方温和应:“嗯,半年指的不是和你。”
姚鸿茂凝噎。
成,他自作多情呗。
又听对方接着问,语气恰到好处:“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在职吗?平常会见到些什么人?”
“我可能要用你的身份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可以告诉我。”
提起这个姚鸿茂就烦躁,心情也低落下来,从自己被构陷、摊上官司,到小姨生病一一讲了:“别的你也没办法,把我小姨照顾好,她过段时间就能手术了。”
然后又问一句:“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这方面我同样不清楚。”先回答了姚鸿茂的问题,他又安抚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会处理好的。”
姚鸿茂冷笑:“你说得轻巧。”
是,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赔钱呗,倒还不至于要坐牢——顶多再被行业封杀。
但问题是自己没钱啊!
前几年搞投资,存款赔没了;这两年是挣了点钱,但小姨的病让他仅剩不多的积蓄又去了大半——而且后续还需要用钱,但打遍了电话也没借到。
姚鸿茂一想便不禁悲从心来。
那人也不解释,只将手机和身份证带好,又出了门。
目的地是临州大学。
姚鸿茂不明白他:“难道你是这里的学生?”
“有位故友,应当在这。”
“应当?”
他却不说话了,把身份证给门卫登记,一路问到医学楼,楼上楼下转了几遍,好像有点失望。
姚鸿茂忍不住问:“你是在找什么,你的故友?”
他说是。
姚鸿茂给他出主意:“大几了,叫什么名字,你随便问个路人,要个他们专业的群嘛——或者表白墙也行啊。”
他却摇摇头。
只是想看她一眼,是不是考到了想去的大学,学着喜欢的专业。
大张旗鼓反而打扰人。
“罢了。”
姚鸿茂撇撇嘴,耐不住八卦问:“男的女的啊?”
但没等到那人的回答,姚鸿茂就看见教学楼转角出走出一个身影。
米色棉服、深栗色长发,单手抱着书,熟悉的身影让姚鸿茂心率快得过分。
任由隐秘的心思像蒲公英一样疯飞了半晌,他才发现自己的视角许久都不曾变动。
他迟钝的反应过来什么:“商耀成,你在看什么?”
另一抹灵魂扬了扬唇,轻轻说:“我找到她了。”
“……你在找她?”
“是啊。”
女生抱着书的背影越走越远,在远处和朋友汇合,还不知道有人正目送着自己。那眸光悠长而温柔,像不期而遇,又像久别重逢。
姚鸿茂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只觉得这天下也忒小了些:“她是你什么人?”
眼见着她已经走到尽头消失不见,他才回答,语气温和而舒缓:“其实你也见过的。”
“当初福利院里那个不爱说话、总是形单影只的小姑娘,也好好长大了。”
姚鸿茂一时不知道是震惊还是茫然:“她……她是……”
姚鸿茂有些结巴,又不禁感叹缘分。
原来这么多年前自己与她就已经见过了啊。
那人靠在了附近一根梁柱上,目光注视的方向没有变,但已经完全看不见她:“你瞧,她考上了临州最好的大学,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有可以说话朋友、爱她的家人,以后还会有自己的事业。”
真好。
回去的路上,姚鸿茂问:“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里上学?”
简短的回答:“因为她想做的事情总会做到。”
他们还是前后桌的关系时,曾经一起讨论过毕业后的计划。
那时已到了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姜笙转了转笔,最后笔帽浅浅戳在脸颊右侧,思量后说:“我希望我能留在临州,如果顺利的话,当然最好能进临州大学,医学方向的专业。”
“你呢?”
她问。
但没能得到答案。
当然不会得到答案。
时隔半年他们再次站在同一片土地,姜笙已经如愿成了临州大学的学子之一,而他仍旧是个外来者。
不过这些他没和姚鸿茂说:“我还有最后一点事情要办。”
是关于山水福利院院长的事。
他替姚鸿茂安排好小姨手术的各项事宜,一边稳住工作那边的事情,就开始着手去找前院长的把柄
——雇了侦探跟踪前院长,拍下其和情人酒店私会照片,又利用舆论,终于使前院长丢了工作,最后落得个中年失业又失节的下场。
具体过程姚鸿茂已经不知道了,因为第二天他就陷入了沉睡,偶尔醒来一次也没法和身体里另一个灵魂交流。
他只知道自己完全清醒后事情已经全部办妥,小姨的手术很成功,正由一位年轻护工照顾,几日后就可以出院。
职业危急也就这样度过了,顺利得简直不可思议。
关于福利院前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