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又慌又乱。
怎么会!肖予凌办事他一向方向,六扇门和刑部都介入去查了,确实快半年都没查出什么。
现在父皇怎么会知道?!
萧怀仁眼里一瞬间的震惊太过明显,皇帝快被他气死了。
要做就做的干净些,藏头露尾巴的,都让臣子抓住明确证据报到他这里来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还没死呢,太子就迫不及待视律法为无物,来挑战自己的权威?!
皇帝一边高兴于自己的储君长了本事,一边又对此感到不安与防备。
——若是再长些本事,是不是还要开始抢夺他身下的位置?!
想到此,他又开始生气:“你要是庶民,一命抵一命,数数自己有几条命可以抵?!”
“谏议大夫和太常少卿还有其他人是怎么得罪你了?!你出生的时候朕给你赐了个‘仁’字,就是希望你心胸宽广些,做个仁君,流芳千古,而你呢?!”
萧怀仁脑子很糊,额间的伤口隐隐作痛,却还在嘴硬:“父皇从何得知这件荒谬的事情,儿臣与谏议大夫等人毫无冲突,怎么会如此狠心痛下杀手?”
“你当朕是昏君吗?!”皇帝一把把旁边李御史递交上来的证据甩过去,纸轻飘飘散乱落在地面上,其中还有一块玉佩,挂着红穗子,是萧怀仁的。
“毫无冲突?你自己看看!”
萧怀仁看到那块玉佩时瞳孔一缩。
玉佩确实是他的,他记得自己就寝时放在床头,翌日一早就不见了。太子妃查出他身边一个下人贪慕钱财,是故盗走了玉佩在内的许多财宝。
因为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打杀了那个下人,萧怀仁以为这件事情就算过去,真的和梅花案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如今玉佩却与这些证据放在一起,他是真真假假——有口难辩。
萧怀仁颤抖着手指捡起地上密密麻麻写着字迹的纸,一个字一个字看去,越看越心惊。
萧怀仁瘫坐地面,艰难道:“父皇,儿臣不否认谏议大夫等人一事,儿臣已经知错了,但纸上所说残害百姓一事,儿臣着实不知啊!”
什么西巷一个老头病逝,南城一位青年忽然溺水而亡……都是他做的,他去害他们做什么?因为纸上所述……他们看穿了自己的事情所以被自己杀人灭口?!简直荒诞不经!
还有他就算要杀人灭口,也不会亲自去,怎么可能因为不小心遗落了玉佩。
这么荒诞的理由父皇竟然也信了!
皇帝不仅相信,还深信不疑。
谁让证据确凿呢?毕竟纸上所说大多是真,至于那少部分掺和在一起,自然也成真了。更何况刚刚萧怀仁的反驳已经让皇帝对他的信任降到冰点。
皇帝怒极反笑:“证据都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了,你还要辩解!”
“你明日就自己回京反省吧,没有我的命令,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都不要管了。”
萧怀仁倏然抬头,又低下头去,放弃辩解。
他不是孩提的年纪,参与朝政也不是一年两年,皇帝骤然剥夺他的权利,那些心思活跃的人指不定就立刻向萧怀钰投诚。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错,这个惩罚不能算重,哪怕父皇因此废了太子,也不能算小题大做。若继续辩解,指不定在气头上的父皇更为生气,那惩罚就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此刻萧怀仁有些庆幸自己至少是嫡子,也庆幸自己两个兄弟都不算极为受宠……
很快皇帝就让他的庆幸再次多了一条:“你应该感谢太子妃怀了孕,若不然这件事情朕决计不会轻易饶过!正好这几个月你就在府中陪她,别让后院的女人招惹她。”
“如果太子妃没有平安生下这胎,你这个太子的位置就算到头了。”
萧怀仁沉默了一会儿,才应:“……是。”
然而这件事情总要有挡箭牌替死鬼,皇帝靠在椅背上:“你是派谁去做的,把事情推到他身上吧。”
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己的皇子,皇帝总要给他擦屁股。
太子是储君,储君身上不能有污点。
事情当然是萧怀仁指使,肖予凌主谋。
但话到嘴边,萧怀仁却说:“是……翰林院一位钱姓官员做的,有些事情都是他自作主张,儿臣根本不知道。”
肖予凌于他还有用,是一个好棋,不能这么快被废弃。
反正钱学朝对这件事情也不算毫无功劳,他会好好安抚对方和对方的家人的。
皇帝摆手:“既然如此,便让他自己去自首,你自己再带着银子上门安抚慰问一下出事者的家里人。”
萧怀仁忙应了。
皇帝疲惫地“嗯”一声:“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就带着太子妃回太子府,只要你潜心改过,朕不会动你储君的位置。”
目光又落到萧怀仁头上半在溢出,又半已干涸的血迹上,皇帝默了默,自己是不是下手有点重。
本来就不聪明,别再把自己的储君打傻了:“还有,受伤的地方请太医看看。”
这件事情就算这么结束了
萧怀仁略松一口气。
只要再坚持几个月,等父皇的火气一过,自己就算完全没事了。
萧怀仁回到自己在行宫的寝殿,同样被吵醒的太子妃温惠还没有休息,此刻见了他柔声询问:“殿下回来了?父皇这么晚找殿下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萧怀仁过去拉起纱帘:“父皇让我们明日一早回京。”
温惠这才看到他额间满是血迹,似乎被吓了一跳:“殿下这是怎么了?”
“来人,快请太医。”
太医来之前,萧怀仁坐在温惠身边安抚:“本宫没事,我若迟迟未归,你直接睡下便好,不用等我。”
他揽住她,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腹,叹道:“今日多亏有你。”
血腥的味道令温惠有些想呕吐,她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眸色间只有不明所以,又微微垂首遮掩住下一秒的神色,露出一截白皙光滑的脖颈,更显贞婉柔美。
萧怀仁看着她,忽然问起:“上次我那块没了的玉佩,是被人偷走了吗?”
温惠稍稍偏头:“是啊,殿下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温惠神色不似作伪,更何况他们可是坐在一艘船上的,萧怀仁为自己一瞬间的怀疑感到滑稽。
他摇头:“没事。”
后来太医看过包扎好,两人便睡下,翌日一早自匆匆回京,自不必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