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光晨曦 第二章 《十一》

就像发现了背叛和欺骗一般，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在我们的耳畔回荡开来。

“你们把他，藏到，咳咳！藏到哪里去了！”

那种炽热的怒火，就像从他那已经不在锐利了的双眼中喷射了出来一般，想要将我焚烧殆尽一般。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这么愤怒？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林曼，林曼！”

莫拉尔眼见情况不太对劲，连忙大声的呼喊我的名字。

是想要我做点什么吧？

但是我……还能做点什么吗？

“那个……”

“你们这些魔鬼！魔鬼，咳咳！魔鬼！”

完全无法理会我们的呼喊，就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之中一样。

不行，他的话都让我非常的在意，我要想办法问清楚！

最关键的是，他认识我的父亲！

每次回想起他眼神中那掩藏不住的悲伤，就让我久久无法释怀。

但这，可能是我唯一能了解到那些过去的事情的机会了，我必须从他的身上了解到一些什么！

既然他现在因为发现了我并非是他记忆中的兰斯塔洛，才导致了现在这种狂暴的现象，而且再也听不进去其他的话语。

那如果对症下药呢？

既然他第一次能把我认成父亲，那自然也能再把我错认成父亲！

再试试吧？

你可能真的很难想象一个干瘦的可能随时会西去的邋遢老头，能用如此巨大的力量挣扎着。

还是先想办法让他能和我们正常交流吧？

“看清楚了，是我，是我！”

朝着娜莉娅和莫拉尔使了个眼色后，我便一把抓住了挣扎中的老家伙，用力喊到。

既然温柔的手段没有用，那就来点硬的吧，看样子这把老骨头也不像是折腾一下就会散架的样子。

“我没被他们怎么样，我回来了！”

而且听起来，他的心结似乎是我的父亲被什么人带走了，或许是受到了什么不公正的对待？

“你？”

“咳咳咳！”

抓住这家伙一瞬间的愣神，直接将脸凑到了他的眼前。

用手指着自己的脸，然后再一次的强调：

“我，是我，兰斯塔洛，他们没把我怎么样！”

再不断的轻轻摇晃着他的肩膀，让他的的眼光无法准确的对焦在我的脸上，只能稍微模糊的。

看得出来，或许我真的和我的父亲非常的相像。

“你，真的是你吗？”

慢慢的，在我的摇晃之下原本非常激动的老家伙，最后也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但是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的眼睛不再看着我。

似乎是真的确认了我就是兰斯塔洛，他那混浊的眼睛开始微微闪烁，甚至略微有些躲闪。

“你，你回来了……”

这是在，害怕吗？

这种样子，与其说是害怕，倒是给我一种内疚的错觉。

是内疚吗？

眼神开始躲闪，想要抬起头来看我但却又很快的低了下去。

嘴里还不断的小声念叨着：

“我知道的，你一定能回来的……”

他对我内疚？

不对，让他感到内疚的对象，是我的父亲！

到底为什么？

发生在眼前的景象让我一时间难以理解，明明之前对我父亲的“离去”表现出了相当的怨念。

但是现在怨念中的主人翁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又为何表露出如此的表情呢？

他到底是什么人？

和我的父亲到底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我回来了。”

再一次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并没有摇晃他。

姑且还是一边试着安抚一下他，一般理解现在的状况吧。

他现在这般模样活在自己世界里，即使最后能和我正常交流了，我也不认为能得到什么想要的答案。

哪怕愧疚是世界上最好的动机，但也架不住这般难以自拔的自闭吧？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咳咳！”

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善意，他嘴里念叨的话，终于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哈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明明应该是笑，泪水却止不住的从这明明已经早就干涸的枯泉中悄无声息的涌了出来。

想要伸手帮他插一下，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抬起来手。

“你，你认识他？”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娜莉娅，有些震惊的和我对上了双眼。

在干眨了几下漂亮的大眼睛后，又和一脸苦涩的莫拉尔对上了眼。

“曾经认识。”

隐晦的朝莫拉尔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着娜莉娅离开这里，不过之后莫拉尔也该也会和娜莉娅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吧？

顺便把咕噜也交给了站起来了的娜莉娅。

你说，这种时候还叫我怎么回答？

如果我说不认识，那他万一再一次发现我并不是我的父亲，那不是就完蛋了？

而且说起来，这个年龄的话，搞不好还是我父亲的长辈？

这样想的话，确实有可能会对我的父亲受到不公正的对待而感到暴怒吧？

那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眼前的糟老头子，就也是我的长辈了？

嗯……那会是什么类型的长辈呢？

感觉看起来或许会是工作上的领导？前辈？还是什么其他的？

起码从直呼我父亲的姓这一点来看，至少不会是我的血亲之类的吧？

当然，我也没有听我的父亲说过我还有其他的长辈。

那难不成是我母……亲家的长辈？

不，不可能！

“你，果然还在怪我吧？”

可能是莫拉尔和娜莉娅突然离开，导致这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有些刺激到了眼前的老人，他突然间又说出了一句让我意想不到的话来。

“什么？”

糟了，下意识的答应了心里想的东西了！

他……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我的。”

大滴的泪水，肆无忌惮的低落到我的袖子上，这种发自内心的悲怆感已经在我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他的意思是，他做出过什么对不起我父亲的事情吗？

那他……？

“是我，是我对不起你！咳咳！”

这？

现在在看去时，可能因为说出了自己积压在心中的自责，那种悲痛感伴随着强烈的怨气让我能清楚的感受到。

慢慢的，他抬起头来，再一次看向了我。

但是奇怪的是，原本混浊无比的眼眸之中，尽然带上来点点光芒。

名叫希望的光芒。

但是一瞬间一种不详的预感爬上了我的心头。

“不，你不是他！”

完了！

补救，补救的办法！

“是，我不是他，我叫兰斯塔洛•林曼，是他的儿子。”

这种时候，直白一些表明自己的身份，反而成了最好的办法吧。

“你，你不是他，但你也是他，哈哈，哈哈哈。”

在听了我话后，眼前的老人突然又怪笑了起来。

“嘿嘿，林曼，嘿嘿嘿，他的儿子，嘿嘿……”

“他的儿子……”

“林曼，林曼！”

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直再怪笑的他突然开始认真的念起了我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像他，你没骗我，你很像他，嘿嘿，像他！”

“告诉我，他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他已经死了。”

一时间我居然有些不敢正视他那渴望的眼睛，哪怕我知道他可能曾经伤害过我的父亲。

我知道不管如何，他是那么的在乎我的父亲，但我却只能简简单单的告诉他，我的父亲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死了，死了。”

原本眼中出现的光芒，开始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暗淡下去。

“嘿嘿……”

这原本已经涌出了泉水的泉眼，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再度陷入枯竭。

“他是，怎么死的？”

“战死的。”

“战死的，好，他还在战斗……”

“他是个可怜人，可怜人！”

可怜人？

不知道为什么，再听到了我说父亲是死于战争后，他便再一次开始了无意识状的自言自语。

“当年那么厉害的人，当年嘿嘿，大家都那么喜欢他。”

“但是他，咳咳！”

“他是个可怜的人，可怜啊！”

“老婆老婆也死了，咳，孩子孩子也死了……”

啊？

老婆！

是指我的母亲吗？

“自己也被他们带走，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那，那！

那孩子呢？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要怪我，怪我，咳咳咳！”

“不，有消息了，兰斯塔洛，他已经死了……”

“嘿，嘿嘿嘿！”

状若疯癫的老人家，在我的面前一直在自言自语，每一次一说到我父亲正面的话题，就会怪笑起来，但是一说到负面的话题，就会猛烈的咳嗽起来。

虽然我已经极力的在试图理解他口中不断念出的话语，但是这种对思维的冲击却让我变得异常疲惫。

“我不要他原谅我，咳咳！他，他有资格恨我，他恨我！”

“他恨得好，恨得理所应当！”

“咳，咳咳咳！”

“你也要恨我，恨我！”

他难以释怀，他害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也死了，他的孩子也死了……

孩子，是我的兄弟姐妹吗？

还是就是在指我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为什么，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眼前的视野不知不觉间，变得暗红了起来。

“嗬呃！”

突然间从手上传来的巨大拉扯力，将已经要被麻痹了的我拽回了这冰冷而又残酷的世界。

“你有资格，你的话，是你，是你！”

那种诡异的血红色，开始慢慢的褪去，再一次能看清眼前的东西了……

“你杀了我，杀了我！”

“报仇，嘿嘿，报仇啊！”

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