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自行散功,看着掌门心中一酸。
“松儿!”
灵力散去,谢松气息萎靡至极,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翌日。
谢松再度从熟悉的竹楼床上醒来,睁眼就见几位师兄弟围在床边。
“师兄/师弟,你醒了。可觉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谢松摇摇头:“我很好,就是有些饿。”
谢松修为全无,没有灵力护体,自然会觉得肚饿。
刘丰年连忙道:“我去找点吃的。”飞速跑了出去。
流云看着谢松满脸虚弱,不禁道:“师弟,你这又是何苦?”
谢松粲然一笑:“师父他老人家坚守门规多年,我这个做弟子的当然不能让他难做。”
“虽然和原定处罚不同,将我逐出太玄门应该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大家应该都能信服,对吧?”
流云看着他笑嘻嘻的样子,没忍心告诉他真相。
虽然驱逐谢松勉强保住了开阳作为掌门的形象,可雷越依旧不依不饶,带着一干峰主在议事堂吵闹。
“嗯,大家都很信服。”
流云轻轻摸了摸谢松头顶,一如十年前,谢松还是小孩模样时那般。
两人之外,流澈默然不语,陶五斗黯然神伤。
看见谢松这样,他难免响起八年前白珍珍的事。
他是他心中一生的痛,如今更加深了疼痛。
“饭来了!”
一声叫喊,刘丰年风风火火端着饭菜从屋外走来。
一碗青粳灵米饭,并着一菜一汤。菜是从百草峰采来的各种灵植茎叶炒成的素什锦。汤是星元峰灵泉中豢养的灵鱼,精心慢火熬成的一锅鲜汤。
谢松闻着香气,食指大动。却也奇怪:“这些饭菜不像是你们的手笔。”
谢松之外四个大男人同时尴尬,还是刘丰年道:“是明珠峰的静姝师姐为你准备的。师姐你如今身体虚弱,需得补充元气,所以特地下厨给你做了这顿饭菜。”
谢松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对流云意有所指:“如此佳人,夫复何求。”
流云顿时脸色不自然咳了两声,一巴掌轻轻盖在谢松头上:“说什么呢你!”
谢松放下碗筷,慢条斯理道:“我即将不在太玄门,到时候谁给你们牵线搭桥。师兄你可要抓点紧。”
流云见其他人看过来,脸上挂不住,叫道:“好好好,吃你的吧,就你事多。”
谢松哈哈笑了两声,继续填饱肚子。
饭菜入腹,一股股灵气缓缓化开,但只有少量融入了谢松血肉当中,大部分都从体内散了出来。
谢松之外的四人看的一清二楚,心中不觉有些悲戚。
这些饭菜都被静姝精心处理过,就是为了让谢松能更容易吸收灵气。可就算如此,谢松最终吸收的灵气连十中之一都不到。
谢松本人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只觉着吃完饭精神了些。
吃饱饭,谢松跳下床穿好衣裳,整理好仪容,冲众人道:“诸位师兄师弟,就算今日我离开了太玄门,诸位在我心中依旧是师兄师弟。”
陶五斗听出他话中意思:“你这就要走?怎么不多留些日子?”
“我毕竟不是太玄门弟子了,在门中不好久留,更何况应该有人不会乐意我继续留在太玄门。”
“那也不用现在就走吧。”
“早些走也好。省得见到些烦心事。”
众人看向跨入竹屋的掌门开阳,方才最后一句话便是他所说。
“松儿,接下来你准备去往何处?”
“弟子也不知!”
掌门立即道:“不如我送你去个地方,你这段时间待在那便是。”
流云恳求掌门:“师弟就不能继续待在这吗?”
掌门:“待在这做什么,留着当佣人还是留着被人针对?”
流云想到这段时间的事,说不出话来。
陶五斗接了下去:“那不知师尊你要带师弟去往何处?”
掌门却摇头不答:“总归是个好地方,若松儿有缘,还可重新踏上修行路。就是不知道松儿愿不愿去?”
谢松立刻回应:“弟子愿去。”
“好!”
掌门大袖一挥,几人只见眼前一闪,回神时人已经到了太玄门外界。
流澈暗暗心惊,师尊对太玄门护山大阵的掌控力居然如此之强,竟将斗转星移这门神通增幅到如此强度。
他就算倾尽全力施展斗转星移,也无法一口气转移这么长的距离。
如此威力,已经趋近大道了。
掌门看向众位弟子道:“你们过来送送松儿。”
众人听见这话,才知道离别时刻真正到来。
谢松笑嘻嘻道:“用不着太大反应,等我重新修为有成,那时候大可随时见面。”
饶是他装作如此没心没肺,其他人也不禁感伤,轮番上前道别。
流云轻轻拍了拍谢松肩膀:“师弟是真的长大了,要好好在外闯一闯了。”
说罢,给了谢松一个熊抱,几乎勒得他喘不过气。
流澈与陶五斗就很斯文。
一个轻声道别:“来日再见。”
一个拉着谢松的手道:“若你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们。师兄们绝不推辞。”
最后轮到刘丰年。这位比谢松要小上许多的师弟拉着谢松的手,鼻涕眼泪哭的一道一道。
“师兄,都是我没用。你总是护着我,我却没有护住过你。”
说着,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柄长剑要送给谢松。谢松自然不肯接,两个人推来推去。
掌门在一旁看着两人手中的长剑,剑身银亮,有赤龙之纹腾飞;剑柄乌黑,有十二红珠点缀。
奇怪,灵宝祖师的龙影剑不该此时出世,怎么会在丰年手中?
谢松与刘丰年互相推来推去,最后还是留在了刘丰年手中。
“丰年,我身上法宝已经足够,这剑你还是留着防身。”
见刘丰年还要推过来,谢松赶紧道:“你若再推过来,便是不听我话了。可怜我灵力全无,修为尽丧,现在居然连你也不听我话了。”
刘丰年不提防谢松来这一招,拿着剑愣愣不语。过了一会才将剑收起,嗫喏道:“我知道了,师兄。”
掌门见他们完事,让四个弟子回转山门,带着谢松腾云远去。
谢松出行一般都是驾起遁光,腾云倒是第一次。显然是掌门为了照顾谢松身体,可以选了较慢的方式。
一朵白云托起两人,谢松坐在软绵绵的云上往下看,万里山河尽收眼底。天地交接处好似一线,连绵起伏,在不不着边际处。
谢松以凡人眼界再看此景,更有不同。心胸豁然开朗,郁闷一扫而空。
雷季因他受害不错,但他不会就此愧疚下去。因为他已经还了,纵还有欠的,来日再还。
只要人没死,一切都还有希望。
谢松忽然觉得自己对生命的理解更上一层楼。
生命是脆弱的,但也是顽强的。只要生命还在,希望就还在,一切都还有机会。
谢松之前遭遇险境,生死弥留之际唯一的念头便是:“我不想死!”
这是万物的求生本能。这是万物对于生命的渴求,对于希望的渴求。
这种渴求是万物生灵与生而来的,正是有了这种渴求,生灵才有了“生”,才能被称之为“生灵”。
渐渐地,谢松想通了自己修行的目的何在。
他修行不是为了翻江倒海的大能力,也不是为了明见通达的大智慧,仅仅是为了拥有活下去的能力。不至于在跌落悬崖后,被剑钉住后,被人咒杀后,只能无谓等死。
谢松修行,就是为了一个“生”字。
随着谢松想通自己日后道途,识海中长生剑突然震动,一道道红光似飞霞垂下,从识海落向道宫,再落向气海,再流向四肢百骸。
谢松就感觉体内有一股暖流涌动,流经全身经脉,通体舒泰。
在红光引动下,许久没有出现的《长生经》再度出现在谢松气海。巨大经书上红光闪耀,仿佛迫不及待想要被人打开。
长生经,求长生。若不是一心求生,便永远翻不得此书。
谢松识海中衰弱的真灵将目光投向识海,想要立即翻开《长生经》仔细阅读。
但谢松并没有这么做。此时还不着急,先安顿下来再说。
掌门与谢松腾云,看似慢,实则也很快。不到半天,两人便到了目的地。
放眼看去,一条大河以九曲之势环绕两座大山。
一座在北,山色葱郁。有青光自山顶冲起,复盖山体上。
一座在南,雾气朦胧。山下大河蒸腾起大片水汽,笼罩山体。云雾自山顶而上分成九层,形如云海玉盘。
谢松瞬间认了出来,这不是神女峰吗?
掌门开阳带着谢松往神女峰上飞去。
“师父,小心下面的弱水禁法!”
谢松话音刚落,两人便已经飞过了山下九曲大河。
“这些弱水禁法不比中洲西昆山下真正的弱水,还不足以让我沉下水。”
更何况,他对这些弱水禁法一清二楚,知道走什么路径能避开弱水禁法。
两人腾云之上,穿过一层云雾,飞快来到神女峰顶大殿前。
望着面前熟悉的九重云霄以及紫府殿,开阳心中感慨万分。
伫立良久,他才高声叫道:“星元峰开阳求见神女峰太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