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金如雨,随风簌簌。桂子飘香,十里遍闻。
香气混杂灵气,吸一口提神醒脑,吸两口通体舒畅,吸得三口,连修为都隐隐有所精进。再配上一壶好酒,此情此景,真足以畅叙幽情。
金桂灵根树下一张大席,席上坐了不少人,太玄门弟子亦在其中。不过,最为瞩目的不是他们,而是人群正中那一位。
此人谢松也曾见过。当初在大田村时,他仅仅动了一次手,便展现出远超谢松的修为。
此人正是姜家三少,姜源。
在其身边,都是各大宗门最顶尖的年轻才俊。流云也坐在姜源身边,颇为显眼。
只见流云和姜源正在讨论什么,边上几人也不时插嘴。
单看他们身边出现的异象,什么虚空生花,地长芝草之类,就知道他们在讨论道法,而且是深奥难懂的那种。
谢松眼睛一眯,居然发现雷季也混在当中,坐在末座。不过他只有听讲的份,完全插不上嘴。
谢松比雷季修为更低,去了也是听不懂,哪肯去凑那个热闹。往旁边看看,除了灵根树下的大席,附近还铺了不少草席。
这些草席上就没有那么浓重的学术氛围,都是几个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闲聊乱侃。
谢松四处看看,发现某张席子上只有一人,还是一半大男孩,大约和刘丰年一般大,十二来岁左右,独自坐在席子上发呆。
谢松在男孩身上多看了几眼,突然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或许是和刘丰年相处久了,谢松不知不觉中对小孩颇有好感。加上好奇心驱使,他慢慢走到席子上坐了下来。
感觉到席子上多了一人,那小孩只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发呆。
谢松看看席子中间,只剩一片狼藉。瓜果只剩了果核,点心之类的只剩下碎屑。只有酒壶没有被动过,和盘子随意摆在一起。
谢松心中偷笑,扫开这些盘子,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包桂花糕,接着是太师饼、煎饼、绿豆酥、糖葫芦······
这些都是谢松走南闯北收集起来的小吃。因为乾坤袋有灵气保护,加之与外界隔绝,能保护袋中的东西不变质。谢松也就一直把小吃收在袋子中,方便随时随地取食。
短短时间,席子上就摆满了小吃。谢松还没下手,就听见一阵咽口水声。
往对面看去,那小孩却正在望天发呆,没有异常。
谢松拈起一团桂花糕,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内心自得道:桂花树下吃桂花糕,一边赏花一边品花,还是我有意境。
谢松下手再去拿桂花糕,却抓了个空。定睛一看,哪还有桂花糕,只剩下装点心的牛皮纸静静在风中招摇。
再往对面看看,小孩依旧在望天发呆,还是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连角度都没有变化。
谢松内心呵呵一笑,若不是嘴角那些残渣,我还真要被你骗过去了。
谢松再度拿起一块太师饼,往嘴里送去,假装细细品尝,眼睛却暗中盯着对面的小孩。
一瞬间,只一瞬间,太师饼就消失不见了。
谢松只能捕捉到一抹残影,依稀看见小孩迅速拿起太师饼扔进嘴里。等谢松手从嘴边放下来时,对面已经恢复了望天的姿势。
谢松看着小孩假装发呆,顿时心生一计。
“呸呸······”
谢松把口中的太师饼全都吐了出来,口中叫道:“我不过大前年买的饼,怎么就馊掉了,还长毛了。”
那小孩一愣,赶紧俯身到席边呕了起来。
“哈哈!”谢松一手拍地,一手掐腰,在那狂笑。
听见笑声,小孩知道自己被他戏弄,双眼冒火,扑到谢松身边就要掐架。这小孩看似瘦弱,手上的劲却出奇的大。一手把谢松摁倒在地,另一手握紧拳头就要揍他。
谢松赶紧用手挡住脸,用力拨开脖子上的手。翻身一推,把小孩推离自己身边。
小孩火气难消,还想再次上前。谢松也摆出防御姿势,准备开战。
“师兄?”
一个声音从侧边插过来,两人都转头看过去。只见刘丰年手里捧着一盘桃子,不解地看着席子上两个对峙的人。
刘丰年看看谢松,再看看小孩:“师兄你怎么来了?还和姜洵吵起来了。”
谢松对着他指指小孩:“你和他认识?”
刘丰年点点头,招呼二人放下手来。
姜洵依言先放下手,谢松才跟着放下手。谢松自持年纪大,端起笑脸握手言和,却只见一道残影在眼前闪过。
“啊!该死的熊孩子。”
又是一阵吵闹过后,谢松坐在席子上,手揉着疼痛不已的脚。姜洵气呼呼坐在另一边,双手揣胸。
刘丰年看着针锋相对的二人,顿感一阵头痛。
为了缓解气氛,刘丰年先转向谢松这边:“师兄,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谢松语气别扭:“你们参加宴会不带我,难道我还不能自己来。”
“不是!”刘丰年赶紧辩解:“我们走的时候,你不在宗门,我找不到你,所以······”说到最后,他面带愧疚。明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却好像他做错了一般
谢松看他这模样,摆摆手道;“算了。”
不再追究这件无谓的事,谢松看向对面的姜洵:“你不给我介绍一下?”
“师兄,这位是姜家小公子姜洵。姜洵,这位是我师兄谢松。”
简单介绍几句,刘丰年有心让他们二人自行解除误会,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阵无声过后,谢松首先发难:“姜洵?姜家哪一脉的?”
问及出身,这可是姜洵最为骄傲的。“当今姜家家主是我爷爷,那边那位姜源是我堂兄,哼哼,怕了吧”
怕?根本不在怕的。
自从上次在大田村碰到雷季和姜源后,谢松就好好了解了一番姜家。
姜家势力庞大,在东域各地都有支脉,越靠近姜水地位越尊贵。沿姜水逆流而上,情况亦是如此,姜家主脉就在姜水源头。
姜家当今家主育有七子,这七子又各自孕育子女,如今孙子辈的没有五十也有三十。
区区一个家主之孙就想让自己怕,怎么可能?
谢松笑笑不语。
姜洵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不屑,不由反击:“刘丰年,你这师兄怎么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在神桥踏步,连你都不如,怎么还意思自称师兄?”
刘丰年在花灯镇击杀鱼妖后,便已突破神桥小境。谢松当时就感叹他天赋之高,此刻目光有些黯淡。
刘丰年立马急了,跟姜洵道:“不是只有修为高才能做师兄的。师兄最重要在一个‘兄’字。师兄待我亲厚,如同自家小弟,他便是我永远的师兄。”
姜洵被这一顿言语说的愣了愣,一时竟反驳不了。
谢松一掌拍地站了起来,撸起袖子,气势汹汹:“你这熊孩子,就你厉害是吗?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姜洵目露鄙视,大声:“道宫!”
谢松顿生火气:“道宫又如何?偌大一个世家用丹药堆起一个道宫不算难事,反正也是最垃圾的那种。看我今天不教训你,揍得你哭爹喊娘。”
姜洵如此年纪跨入道宫境,确实是机缘巧合,不是他自己修来,因此最听不得这话。
他蹭地站了起来:“来啊,谁怕谁。让你看看究竟是谁揍谁。”
两人互相叫嚣,声音越来越大,就是不动手。
刘丰年站在中间劝劝这个,劝劝那个,效果甚微。干脆一屁股坐下,反正也打不起来。
你们吵吧,我累了,让我歇歇。
砰砰两声,两只拳头落在谢松与姜洵头顶。
两人同时向身后看去,却见自家大师兄和自家堂兄站在自己身后,一脸微笑看着自己。两人立刻乖巧起来。
流云刚和姜源等人论道完毕,睁眼却看到自家师弟在这惹是生非,顿时尴尬。为避免宴会主家发怒,赶紧过来教训谢松。
流云拉着谢松给姜源一顿道歉,再把他拉过一旁进行说教。剩下刘丰年一个人在这不好意思,也跟了过去。
太玄门三人走远后,姜源才自言自语:“这太玄门大弟子果然不同凡响,假以时日,或许能真的踏出那一步,接续整个修行界的前路。
小弟子刘丰年也是天资聪颖,身具不凡。当然你也不差,太玄门果然多人才。至于这个谢松,你怎么看。”
“谢松此人,假人假面,善于隐藏。平常在宗门内就是两个模样。
在长辈面前,他卖弄乖巧,讨他们欢喜。在那些小辈面前,却是不可一世,看他人如稚儿,自认为高高在上。”
在姜源身后,雷季回想起以前谢松做过的事,缓缓出声。
姜源哦了一声:“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