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门中,道钟亢鸣,诸位峰主齐聚星元峰议事堂中。
掌门开阳道人高居首位,问道:“那件事已经如何了?”
谢松开口道:“我与昆峨师叔兵分两路,逐地勘察,点化灵穴,周遭六国已经清点完毕。只差细微调整,便可以合阵了。”
开阳点点头,又问道:“门中弟子入驻六国中附属宗门,这件事又进行的如何了?”
清溟峰主明庶应声道:“名单已经准备完毕,可以让他们动身了。”
“嗯。”开阳满意地摸着胡须,又问:“那诸位何时下山建立附属宗门呢?”
众人一时不语。
开阳眯起眼睛,流露不满:“当初诸位说的信誓旦旦,如今怎么踌躇了?诸位应当知道这件事的意义如何?”
太玄门意图以六国地脉之力布下九龙覆地大阵,一共有一百八十节点,三十六阵眼。如此才能算得上一座超大规模的山河大阵。
节点尚且不谈,阵眼则需要有人镇守,这事便落在太玄门的附属宗门头上。
只是上次太玄门被魔道攻伐后,留下的附属宗门仅有十八个,剩下的却要各峰峰主们自己补上。
本来峰主们以为这是掌门在鼓励他们在太玄门外建立别府,培养自己的势力。可真正实施起来,却不像是这么回事。
太玄门不仅没有给予星点支持,所有建立别府的出支都要从各峰峰主的私账上走。
虽说有昆峨和谢松化身在外奔走,灵穴便是现成的。可光有一个灵穴,连间茅草屋都没有,还是得峰主们劳心劳力。
所以,峰主们只是分了灵穴,又随意点了两个弟子,守着灵穴也就罢了,远谈不上宗门的规模。
一切从长计议嘛。守得灵穴在,还怕没钱花?
正当峰主们打定主意摸鱼时,却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想起。
“弟子请求划下灵穴,用以建立附属宗门。”
众人齐刷刷转头望去,确实谢松。
开阳问道:“已经可以开宗立派了?”
谢松点头,顿时一片哗然。
明庶连忙道:“谢松,开宗立派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若只是一两人,也难以催动灵穴中的地脉之力。”
灵鹤峰白羽道人也笑道:“你如今年岁几何,资历尚浅。竟也能教导出能担当开宗立派大任的人才来了?”
现如今,开宗立派不比从前,有着更加明确的意义。
开宗立派,不仅是宣告门派成立,更是一种仪式。是宗门掌权人物同灵穴中的九龙碑勾连,达成契约,沟通地脉之力的仪式。
所以,人才挑选必须是重中之重。不仅要挑选,更要教导,使其能承重任,镇守灵穴。
诸位峰主劳心劳力这么久,也不敢说能让弟子开宗立派。
谢松却道:“师叔说的事,弟子资历尚浅,尚不足以教导人才。所以开宗立派的此人,并非是弟子门下,而是蝶道人亲传。”
“蝶道人?”开阳沉声道:“如果是蝶道人,那也可以。只是他肯让弟子为我们所用?”
“师尊,蝶道人他,已经寿元耗尽坐化了。”
场中一时静默。
明庶感叹道:“许久不见,竟不知蝶道友竟然去了。天意如刀,刀刀割人姓名啊。”
又有峰主道:“蝶道人修为在化龙境巅峰,若是他亲来,我们必然毫无意见。可只是他的弟子,是否有些不妥。”
“可若是这位弟子身怀一只仙台境级别的蛊王呢?”
那峰主哑然。
一只仙台境级别的蛊王,自然抵得上数十上百人。
开阳思考一会,有了决定:“既然是你看中的人,想来无事,便依你吧。”
谢松又道:“除了此事,弟子还请求两个灵穴以及附属宗门名额。”
“谢松!你不要得寸进尺!”
众峰主一阵错愕,随即吵闹起来。
没办法,九龙覆地大阵的阵眼只有三十六个,对应的附属宗门名额也是如此。本来各峰主已经私下将灵穴都划分好了,谢松一下划走三个,便有人少分一杯羹。触及利益,自然不肯。
开阳道人却不在意他们的利益,只道:“可能开宗立派?”
“尚未,不过也快了。”
开阳道人这次并未答应下来:“既然如此,那便以后再说。”
谢松也没有说什么,随即退下。
开阳道人见众人无事再说,便拿出一份大红请帖来。请帖以红为底,上写金字,闪闪发光,一看便知道不同凡响。
看着请帖上的徽纹,众人心中了然。
是姜家。
开阳道人道:“姜家广派请帖,邀请天下群雄赴宴,为姜家老家主庆贺生辰。”
“庆生?”
明庶疑惑道:“老家主已经六百七十余岁,又不是整十整百的大寿,犯不着吧。”
开阳道人叹气道:“此事明面上是为庆生,却还有一重意思,是老家主最后一次冲击仙台三重天的见证。”
“最后一次?难道说……”
开阳道人点头:“开阳道人寿元无多,若冲击失败,这将是最后一回寿宴了。”
修士修行,境界提升的同时,肉身也会变化,寿元也会得到增长。通常来说,仙台境最少也有八百寿元。真君以下真人,寿元不超千岁大限。
此乃天寿。
可真正能无病无灾,享尽天寿而终之人,几乎没有。
修士中老死的,往往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寿元提前耗尽死去。
姜家老家主在与魔道争斗中崛起,早早跻身仙台境,却被三重天的天堑拦住大半生。几番冲击三重天,都以失败告终,体内早有损伤积累,更有修行至今积蓄的暗伤。
现在寿元告急,实属正常。
可姜家老家主也不愿就此故去,想要最后争上一争。
赢了,大道反哺,便能活下去。输了,化作一抔黄土,家主之位留待子嗣。
有人感叹道:“姜家老家主性情刚硬,即便是天意,也不愿服输啊。”
开阳道人道:“且不管他如何,只是着正阳日姜家寿宴,我们要不要去?”
“等等,正阳日?”谢松一惊,忙道:“师尊,正阳日难得一遇,当日门中亦有要事,不便出行吧。”
“可是姜家邀请,若是不去,岂非叫人家误以为我们看轻了他们,故意不去?”
“这……”谢松也有些为难。
宗门世家之间的交际是必要的,更何况前次太玄门被魔道围攻时,姜家也来帮了忙。虽说主要是姜家七爷姜铖和五爷姜铭。
若是不去,岂不叫人寒心?
若是去了,肯定要掌门亲自带队,才彰显尊重。否则一样叫人误会。
‘可如果师尊不在,正阳日那件事该由谁主持?星辰道中,唯有师尊造诣最高。’
谢松左思右想,只听见开阳道人道:“此事就这么定下了,由我带队,主峰峰主同除幽玉峰主黎穆留守宗门外,其余人与我同去。”
谢松正要说话,却看见开阳道人眼神,只好吞了下肚。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
远在西湘国,谢松化身和龙女清媗、以及璃伽再次起航,却被一队人马拦住。
“站住。”
龙女看见众人挡住乌篷船去路,微微皱眉道:“你们因何阻我等去路?”
有一童子跳出来道:“我家老爷请几位过去一叙。”
“你家老爷?”谢松闻言走出船舱,审视这队人。
这群人衣着统一,白衣红绸,手上或头发上,绾着五彩丝绳。看起来不像是太玄门周围几国的习俗。
又见他们手中拿着者三角小幡,倒是有些熟悉的味道。
谢松记起来,对龙女道:“不必紧张,既然他们请我们过去一叙,应该没有恶意。”
璃伽在一旁道:“他们手里拿着各种法宝来拦船,说是请,但一分请的意思都没有。这还叫没有恶意?”
谢松瞥了一眼他:“你话真多。”
璃伽知道挑拨不成,悻悻缩回肩膀,溜进船舱。
而后谢松对那些人道:“我们就不下船了,你们只管在前面带路。”
听见这话,那群人立即叽叽喳喳吵了起来。还是先前出声的少女喝止了众人,看起来地位不低。
她对着谢松浅浅施了一礼,带着众人往某个方向飞去。时不时的,她都要回头确认谢松三人是否跟来。
毕竟只有她看出来了,只要那三人不想来,来的诸位师兄弟姐妹,没有一个能拦得住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老爷的命令是,请这三位去见他。如果不能完成,后果不敢想象。
白芜到现在也忘不了,老爷是怎样在短短半柱香内将西湘国的所有高层清洗了一片。再度扶了一位幼童登上国主之位,并将乌灵教立为国教。
那一天,西湘国宫殿中惨叫声接连不断,血光上冲天空,几乎变成血雨落下。
这位老爷,乌灵教的教主,西湘国的国师以及幕后掌权者,可不是一位善人。
想到这,白芜不由得想到身后船中三人和老爷的关系。
如果他们和老爷是朋友,那肯定也是三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如果不是朋友,那么只能希望他们别和老爷起争端。万一真如此了,白芜也只有默默惋惜。
在她心中,老爷已经是最强。
和老爷动手,除了死,不作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