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间断的作业中,雪尘不断被抛向空中,又轻盈地飘落,在皮肤表面留下冰冰凉凉的触感,又很快被体温蒸成细密的水珠。很快,大家的发梢上都笼罩上了一层白,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打湿了面庞。
但是没有人停下。白茫茫的积雪接连成片,仿佛要把所有的希望全部掩盖,但是大家都还在奋力挣扎。
“小心,快让开!”
“轰!”
“这里没有,已经挖到沙石层了!”
“大家让一让,用生命探测魔法!……”
研究人员们找来的白银骑士们很快赶到,当地巡逻的搜救队也已经赶来帮忙,大家召唤宠物撅起雪层,想把厚厚的积雪全部挖开,场面一时间乱成一团。
而力量相对较弱的小洛克们已经自觉退到了一边,除了蓝箖和韵,还有刚刚赶到的麋鹿。她们还能贡献一点有用的力量,而其他小洛克自知待在这里也只是碍事,索性让出了位置。
还是让他们来吧,大家一定可以救到小黛他们的!
对,这也才掩埋没多久,一定来得及……
尽管心里在努力地这么想,但是星莓仍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紧张到手心微微冒汗。
肯定来得及的……
星莓紧紧抿唇,目光直直的落在雪地上,身体时不时有些轻微颤抖。
“你去过了吗?”
雷瑞突然靠在星莓耳边小声问了一句。星莓一愣,本能的“啊”了一声,还没有明白过来雷瑞在说什么。
雷瑞压低了声音:“你应该见过了吧……镜影湖中的“我们”。”
星莓一呆。
自从上午从魔法阵中离开开始,星莓一直沉浸在“救小黛”的焦虑与紧张之中,直到现在,雷瑞这么一说,脑袋中另一部分同样是信息量爆炸的记忆才重新浮上她的脑海。
对,关于影子,她其实早就觉得疑惑了……原来居然是因为自己就是“影子”本身吗?
细细整理起那段记忆,星莓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清明了。
原来是这样……
“你有什么感觉吗?”雷瑞问道。
“没。”星莓下意识摇了摇头,下一秒,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动作有点不可思议,“我没有什么感觉……就,好像在这一瞬间就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感觉好正常,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一样?话说你们也知道了?”
“嗯对,而且我也是和你一样的感觉。”雷瑞仿佛松了口气一般,“我听蓝箖说起真相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原来如此”,而不是感到焦急、不满、失落或者其他情绪,甚至还觉得有这么个机会能溜出来玩玩还挺好的。”
“……或许吧。”星莓苦笑一声,眼眸忽地黯淡下来。
……如果是星莓本尊的话,应该不会把事情搞成这样吧?她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肯定不会,星莓本尊对这件事情那么上心,肯定在第一次见到小黛时就能阻止这场意外,哪像她,这么久过去了,居然刚刚才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
“既然我们都知道了,那就快点去镜影湖让他们出来吧。”星莓轻叹一声。
“你怎么了?”雷瑞察觉到星莓情绪有些不对,他奇怪地询问。
“没什么。”
“……”
雷瑞的目光中多了几丝担忧。星莓的语气中藏着一丝颓丧,尽管她在掩饰,但是雷瑞还是注意到了。
“还没有发现吗?”星莓抬起头,她忧虑的目光投向前方,大家都在忙碌,但是仍然什么都没发现。
越往后,时间拖得越长,他们生还的可能也就越小……
“那个……学姐?”
身后传来一声带着迟疑的呼唤,星莓回头,是一脸疑惑的佩林。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佩林很奇怪地问道。
路上,蓝箖和雷瑞都飞得很快,他们仨落在稍后的位置,虽然陆续有听到蓝箖似乎在说什么“影子”、“真相”,但是他们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们也只知道他们似乎是要来这里救人的。
救谁?学姐们怎么知道的要救谁?那瓶药剂是什么?以及……学长和学姐的影子是不是不见了?
确实,他们没有任何掩饰的站在阳光下,一眼望过去,实在是太明显了。
不过也不需要掩饰了,这种事情,到了这会儿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吧?
“……事情是这样的。”雷瑞略一犹豫后,还是开始了讲述。
闲下来的星莓继续用无力的目光扫过雪原。雪霏已经用魔力开始了大范围的生命探测,蓝箖和韵也配合着尝试想用血脉感应昀的位置,噢,歆也在旁边跟着,她的心情也应该和自己一样吧……
“找到了!”
雪地中突然爆出一声惊喜的声音。激动、兴奋、紧张,几乎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歆几乎是立刻精神一振,它嗖的一下贴到了蓝箖身边。
“哪里?”
“韵感应到昀的位置了!”
“快来帮忙!”
洛克们立刻围了上来,周围的浮雪立刻被大家推开,很快,雪下闪出了一点红光,露出了一只火系宠物的身躯。
“找到了!昀!”
“它还有呼吸……但是已经昏过去了!呀,体温好低!”
“快快快,先用咕噜球保护它!”
“快回村!”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蓝箖赶紧掏出一个空咕噜球将昀收入其中,借助咕噜球的力量保护它;她一秒都不敢停留,赶紧跟着救援队快速飞向最近的宠物医院。
歆也紧紧跟着她离开了。
“小黛不在吗?”星莓却是心底一沉,不但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反而更紧张了。
“不在。”
后一步赶到的雪霏已经快速用魔力探测了一圈周围,但是她却只是遗憾地摇摇头,随后赶紧冲向下一片区域。
“不在吗……”星莓的瞳孔微微一缩,心也跟着揪紧了。
这说明雪流把他们冲开了,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昀好歹还能凭借着相同的血脉和韵感应,能勉强定位,但是小黛……
星莓用力甩甩头,把不好的念头全部甩出去。她一咬牙,用魔力凝聚起一把铲子,毅然加入了营救的队伍。
虽然她只能移动最表层的浮雪,这样除了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之外,几乎不可能帮上什么忙,但是她还是在咬牙努力。
小黛……小黛!
太阳一点一点西斜,金灿灿的阳光变得橙红,拉长了众人的身影。
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
搜索的范围在一点点扩大,挖掘的距离也在一点点加深。
四百米……五百米……
阳光在一点点变得黯淡,金色的光芒逐渐被白皑皑的雪山吞噬,只在雪地上留下了暗蓝色的阴影。
“这里也没有!”
雪霏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她缓缓降落,再一次环顾一圈,却依然眉头紧皱。
为什么……还没有?
这么大的一片区域,已经将崩塌的积雪能覆盖的区域全部包含在内了,但为什么会没有!
“嚓”的一声轻响,星莓手中的魔法铲彻底滑脱。也许是因为寒冷的侵蚀而体力不支,也许是因为心底的重压再无力承受,她脚下一踉跄无力地跌倒,再抬头时,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
垂沉的落日收敛了它的光芒,厚厚的云团又开始聚集,星星点点雪粒零零散散地飞落。
铲雪的声音逐渐小了,用魔法移动雪堆的声响也逐渐变得细微,终是停下了。
只是不甘心这样的结果罢了——
雪霏的探测中,这一带早就没有了生命痕迹。
白雪纷飞,空旷的雪原中逐渐开始回荡起呼啸的寒风。
该走了。夜晚将至,风雪将近,再不撤退,他们也会有危险的。
但是没有人动。
大家都沉默着,静静地矗立在雪地中,远远望去,好似一片白色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