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先生。”秋炎向那人恭敬施礼接着道,“这位是巍笙,巍先生,是檎小公子的授书先生,也是我坊的师爷。”
这巍先生看起来确是带着那么几分师爷的气质,即是楼主为小檎找的授书先生,想必不是腹载五车也是饱学之士。
久屹见巍笙起身走了过来,躬了躬身。
巍笙听着秋炎介绍,定定地看着久屹,面上有些出神,似是在愣神,又像是在观察着久屹,心中思索着什么。
良久才回了回神,也向久屹回了礼。
事实上,在久屹离开之时,依然觉得巍笙仍沉在自己的思绪中。那盯着他离开的目光很像钟楼主第一次打量久屹时的目光,这让久屹不由得带着几分疑虑。
在观察什么呢?方才正堂中,钟楼主打量的是梵文锦,而且一眼便认出了梵文锦。
蒋灼也说这些小事逃不过她的眼睛,随即也将久屹是僵尸的身份和盘托出。
那巍笙难不成也在观察梵文锦吗?
久屹不禁见识到这通冥坊的卧虎藏龙,绝非等闲之地,不容小觑。
秋炎回身站在阶口处等久屹,见他若有所思,缓缓道:“公子入了通冥坊,便不可再与外面的法修一概而论。”
秋炎顿了顿,见久屹似是并不意外他的话,便接着道:“我通冥坊虽说不是品级森严、贵贱分明的大宗大派,也没有严格的赏惩制度。
但唯一点,需要公子谨记,便是‘慎言’二字。
我通冥坊的法士公干之时绝不对外宣扬,也不可对不知情之人提及门第,更不可将通冥坊里的任何事对外人言讲。公子可做得到?”
久屹闻言笑了笑,低眉道:“这并不难,我也并非喜欢多言之人。”
秋炎的面色依然严肃道:“那便好,若公子守诺,将来也会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是句威胁,秋炎却依然说的一板一眼,见久屹依然带着浅笑,缓了缓神色道:“至于何时公干,与谁到哪里结伴同行,要听从楼主之后的安排。
接下来公子可以自便,这楼中大小事务皆可由仆役为各位法士代劳,有什么重要的事公子也尽可吩咐于我。”
秋炎和久屹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久屹自己在卧房中闲着无事,翻了几本书都是些乜寒涯早就看过的。
说来久屹这样的,无需吃喝也不会疲累,既无家人也无亲眷,着实也是失了许多的趣味。
他推门站在回廊处,见蒋灼他们才上楼来,正各自进了自己的屋中。
小檎最后一个上来,瞟见久屹,忙笑呵呵的跑了过来道:“久哥,怎么样,感觉这里还习惯吗?”
久屹点了点头,看了看旁边蒋灼关上的房门,问道:“他们怎么都回房了,看上去很忙的样子。”
“嗨,他们回去是要写结文的,这是法士公干回来的规矩。方才我姐姐发了脾气,还叫我和蒋老头明日交认错书。
又要工整端正,又得言辞恳切,篇幅还得让我姐满意为止。就蒋老头那几笔狗趴字,自然得回去奋笔疾书了。”
久屹笑着看了看小檎满不在乎的得意样子,显然是时常被罚检讨,已然习以为常,几篇惩文,想必信手拈来不在话下了。
小檎无奈地摊了摊手,接着道:“既在通冥坊,我将来定然是励志要成为了不起的法修的。
可是我今年都八岁了,平日里尽和魏先生学一些书本上的知识,不过尽是纸上谈兵,没个机会开眼。
我姐姐总是把我关在坊中,不是借口说我年纪还小就是说我能力尚浅,整日的不让我出门,真真是闷得很。
好不容易求蒋灼带我出去几次,算是多学了些皮毛,可惜每每回来都要被姐姐骂上好一通。
真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像蒋老头他们那样……”
久屹闻言笑了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你确实还小,无需太过急躁,楼主如此也是太过关心你的缘故,你偷偷离开,她定然会又气又急。
若是下次你再想出门,大可好好求她,我们也可帮你说说情。”
小檎见久屹如此说,嘟着嘴道了句:“好吧。”心里却嘀咕,说不定以后可以让久屹带他偷溜。
故作乖巧地朝自己卧房走去,心里还盘算着下回如何商量久屹才好。
久屹就这样在坊中闲了两天,渐渐明白了小檎的心情。体验了穷奇墓中那样惊心动魄的经历,一时间也是受不了这样平平无奇、百无聊赖的日子。
只是,久屹发现了件奇怪的事,这坊中真正忙的人除了蒋灼、湛暝和那个叫淳于景兰的女子,其余的人都整日闲在坊中。
蒋灼自从回来的第二天,便被楼主遣到了东面的津洲去了,楼主叮嘱他快去快回,蒋灼看上去也走得相当匆忙。
而湛暝也是自从回来的第二天便不见了人影,甚至楼主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寻他寻不见,楼主却也不急不气,似乎并不担心他会遇到什么麻烦。
至于那个姓淳于的女子,基本上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久屹几乎没见她出门,人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久屹偶尔会在饭堂中遇见她,不过很快她又匆匆离开了。
整个楼中,就小檎,久屹和徐梦泽三个大闲人,就连楼主也都是整日呆在自己的房中,似乎有着处理不完的公务。
魏先生也是除了给小檎讲书,便闷在楼上的书阁中,偶尔歪着胡子追打不听话的小檎,楼里才能借光热闹起来,久屹也得以跟着乐一乐。
“小檎,这个时辰你不应该去听魏先生讲书才对吗,怎的跑这来和我混在一处。若是被魏先生逮到,又要罚你抄书了。”
小檎见久屹闭着眼睛问他,便学着久屹的姿势,将左腿搭在又腿上,枕着一只手臂道:“嗨呀,久哥,整日的背书背书背书,都烦死了,哪有赏猎下墓有趣儿啊。
我姐近日看的严,我也没机会出去玩,能有机会躲着点魏先生,才得耳根清净,您就饶了我吧,暂且别提他了。”
久屹闻言勾了勾嘴角,两人躺在楼后院的一棵百年老桂树的高枝上听蝉鸣。
浓密的枝丫绿叶挡去了正午阳光的耀眼,留下了清凉的绿荫印在两人的脸上,着实惬意的很。
平日里以小檎的轻功,可爬不到如此高的地方,现在久屹几乎轻轻一跃便能够轻松地带小檎上去。
躲在这里,小檎肯定魏先生找不见他,心里不由得美滋滋地。
久屹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小檎,有意无意地打探道:“现下这楼中最闲的莫过于我们两个了,着实看起来有些游手好闲。
不过我看那徐梦泽好像也没比我们好到哪里去。”
小檎闻言闭着眼睛道:“徐梦泽?他啊,他和你一样,是我姐留下来试用的法士,没定契。
所以身上的公事自然少许多,只不过是偶尔接个小活,或者帮个忙而以。”
“定契?”久屹忽然想起他刚来那日,楼主曾提过蒋灼身上有契约,没想到小檎知道此事。
小檎见久屹没明白,得意地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我们通冥坊招贤纳士向来非常谨慎严苛。
初来的法士都需要经历很长时间的试用,只有在我姐确保此人可信无疑的情况下才会正式启用。
正式启用的法士须得和通冥坊签下契约,称为定契。
定契的法士要在结契期间服从调派,同时通冥坊也要翼护定契的法士。
未到解契之时,双方均不得违背契约,否则灵魂是会遭到……遭到……反……,反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