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最明智的选择,应是回转与湛暝他们汇合,通知他们快些离开这里。但久屹却难得的对这里的疑点非常放不下。
正犹豫间,头顶忽然传来了闷闷的震动声。
这声音就像钟鼓内敲响的闷雷。巨大的嗡鸣声撼的山摇地动,回响激的本就沸腾的水变得狂澜四起。四周的链条跟着哗哗作响。
久屹刚意识到声音是从上面的洞中传来的,下一瞬一股凶狠的热流猛的从头顶的洞中喷薄而出。
这热流非常强劲,久屹躲闪不及,猛地撞在了朱雀石雕上。紧接着被水流带着冲走了好远。
久屹立即伸手抓住了旁边的链条,挂在链条上被水流带的摇摆不定。
他心里非常不安,显然这朱雀阵上方还有一个活眼隐藏在头顶的洞中。喷发的水滚烫无比。
他不知道此时的湛暝几人在哪里?是不是也会被活眼喷发波及!
以人的皮肉承受这样的劫难,是根本不可能的!
然而他还未及多想,便忽然又听到了那些声音!
久屹愣住了,这次不一样,这次这些声音不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而是出现在他脑中的。
就像……就像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件他忘记了很久的事情。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嘈杂,他的头像炸裂一般疼痛。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久屹眼前出现了昏暗的光,他感觉自己眨了眨眼,像是很费力的要爬起来。
久屹忽然发现这身体不是他自己在控制!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他爬了起来,身体左摇右晃的,感觉随时都会倒下。
久屹借着这双不受控的眼睛勉强观察了一下眼前的地方。
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现在好像不在水里!而是一个黑黢黢的山洞中。
四处都是铁链,看起来就像是个地牢。
这里血腥气很重,还有些潮。高高的洞顶挂着几根少的可怜的火把,地面脏兮兮黏糊糊的,似乎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迹。
久屹的身体环视了一圈,到处都是什么动物的尸体。
久屹有些惊讶,这些……东西的尸体,他竟然认不得!
好似是狼,但没有毛发,皮肤呈褐红色。它们脖子有些长,爪子很大,指甲像钢钩一样。满脸的褶皱极丑无比,一口獠牙肆无忌惮的伸在外面。一条光秃秃的尾巴,尖端处带着毛刺。
这些东西身上都带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像是被什么猛兽的利爪划开的,而且基本都是伤在要害。
这些叫不出名字的东西似乎是刚刚被袭击过,有的还在苟延残喘尚有余温,而有的已然死透凉了半截。
这情况说不上来的诡异,久屹刚刚不是还在朱雀阵的水中吗,这是跑到了哪里?难道这山腹中的隐处还另有天地,自己是被水流冲到这里的?
但控制不了身体是怎么回事?
久屹尝试发出声音,但身体像是没知觉一样,完全不配合。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寄生在别人身上一般。
这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即便如孟婆所言,自己是半个残魂汇聚而成,也不可能随随便便上别人的身,更何况显然这具身体有自己的思想意识和灵魂。
这身体站在那半晌,算是稳住了步子,忽然身后传来了震动声,听起来像是有石门打开了,伴随着光亮照了进来。
可这身体明显没什么意外的,慢慢悠悠的转身朝门外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身影,逆光看不清容貌。是个女人,身形很高,站在那里远看便不像一般小家碧玉。
不知为什么,久屹感觉到这身体看见她后,内心竟然隐隐的出现了波动。
那是一种控制不住的恐惧和抵触。
随即迈着有些艰难的步子朝那人挪去。
走近后,久屹看清,这是一个身着黛色云肩,黛绿色霜白水纹长裙的女人。头发高高的系着,几根尖长的水纹金钗,简约而张扬的展示着主人的地位。
她不是那种纤细弱风扶柳的女人,而比起雍容华贵,她更多了几分威仪大气,站在那里颇有气势和威严。
久屹走近后仰头看着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身高不对!好像很矮!
女人冷目垂眸盯着久屹:“你晚了一炷香。”
听到这个声音,久屹不由得一颤。
这声音!这就是他之前听到的声音!眼前这个女人的声音,就是之前他一直寻找的声音!
这是在哪里?为什么这个声音会出现在这!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久屹的头脑有些乱,但身体稳稳的跪了下来,应是在行礼,但是这礼节很奇怪。一手盖在另一掌之上,躬身低头。
这样的礼节饶是乜寒崖也不曾见过。
他低着头,只听这身体开口道:“儿臣无可辩。”
听了这声音,久屹更是有些惊讶,这身体声音稚嫩,显然是个孩子。
显而易见,他们是母子,然而他们之间言语生疏,更上下有别,似是王侯世家,泾渭分明。
女人见小孩不加辩解,不悦的甩袖转身道:“既知无可辩,应知如何改。本王不希望再看见这种事。”
女人留下了一句剪短的数落便离开了。
小孩起身,撕开破烂的衣摆兀自包扎起来。
这些撕裂的伤口,看起来像是方才洞中的那些怪物所致。
看着眼前长满茧子的小手熟练的替自己包扎,久屹忽然想起了乜寒崖小的时候。
但是和乜寒崖不一样,这小孩懂的非常多,他抓来像是野草的草药,嚼碎了为自己消炎止血。
又找来蒿草涂抹全身以掩盖自己身上的血气。
这里不知道是哪,四处杂草丛生,歪歪扭扭的密林肆无忌惮的遍布各处。
可以看出,这绝对不是浮沦峰外面。这里的天阴云密布,煞气在四周恣意流转,压的天昏暗暗的分不清白昼黑夜。
小孩接着便找了安全的地方坐下来修补灵力。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俨然一个生存能力九级的大人。
灵力大概修补的差不多了,小孩便褪去了破破烂烂的外衣,找了麻腾的叶子,摊在掌中,化成了墨色的粗布单衣穿在身上。
这种像戏法一样的仙术不禁让久屹有些意外。
事实上,法术在人们看来,很普遍,但仙术确是难得一见的。
随着历史的流离更迭,古神的那些流淌在骨血中的本能早已被留在污秽之地的众生所淡忘。
无休止的征战杀伐让鼠目寸光的众生们只留下了对自己有益的沧海一粟。
结阵、结印、结界,除了这些用以打杀、抗敌、自保的法术,也单调的再无其他。
甚至现今唯一能够称得上仙术的,除了妖族世代相传的化形外术,竟基本无他。
众生在演化的过程中,忘记了自己的本能,这是何其可悲的一件事。
当久屹看见这小小的孩子能够随随便便使出仙术的时候,真的非常震惊。
一来他开始怀疑这孩子的种族,二来,他更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身在幻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