炆爞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如此随意之人。也难怪乜寒涯随性的让他无语。
乜寒涯看着无语的炆爞接着道:“他带着我,磕磕绊绊的混了十年,本是相安。
但就在半年前,因我惹上了些小麻烦,把他吓跑了。”
“小麻烦?”炆爞盯着乜寒涯皱眉质问道:“就是让你重伤的那个‘小麻烦’?”
见炆爞一副‘少避重就轻、蒙混过关’的模样,乜寒涯只好将自己那不怎么光彩的复仇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
“老头子临走前教过我一招保命的招式。
虽然他一再强调非到必要之时不得使用,招式看起来也确实微有不同,但他向来藏头隐尾我也习惯了,并未多想。
也未多打探他这招式的原委。”
炆爞闻言惊讶的问道:“难道是,乾坤阴阳诀?”
乜寒涯一摊手,撇撇嘴道:“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可惜现在无处去证实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被那招式击中之人会五脏颠覆、六腑错移、气血崩裂而亡。”
炆爞闻言头痛的捏了捏眉头,已经没有别的可能了。
乾坤阴阳诀是阴阳道正宗的秘术,阴阳道最初被视作邪门歪道的因由不少,很多招式毒辣背道便是其中之一。
随着不断的发展,阴阳道正宗秘术随之渐渐绝迹,那些狠绝的招式渐被取替,阴阳道也开始被世人所接受。
现今世上若说有人能够使他人五脏异位而亡,那他一定是阴阳道正宗传人。
“我在匪山大战中,为保命,使用了乾坤阴阳诀。
本也不抱着什么活下去的希望,不想这条糟粕命竟被你从丰都抢了回来。
老头子说过,若我活着,便来林州找他。
我本没这个想法,不想,巧的是,我们恰好就一路遛到了这里。
更巧的是这里一个会什么秘术的老术士横死山中,而且,还叫‘木槿山人’。
最巧的是,他正是几月前回到林州城的,而且世上那么多死法,偏偏又是剜心而亡。
当我踏入停尸房的那一刻,一切巧合都得以见证了。”
见乜寒涯喘了口气停了下来,炆爞忙问道:“所以,是那匪贼的同党在找会乾坤阴阳诀之人复仇,甚至在用相似的手段挑衅、泄愤。”
“可惜他找错了对象。”乜寒涯单手紧了紧手掌上的纱布边道:“我记得那匪首说过,他当年血洗我家夺得血玉,就是为助他兄长修炼秘术之用。
但据说没派上用场,那血玉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我想那人已经开了魔心。”
乜寒涯抬眼看着炆爞,推理道:“所有亡者的魂魄都不在了。
转生不可能这么快,一定是被镇压或是打散了。而更有可能是……”
“被吞噬了。”炆爞忧心忡忡的接道。
“对。”乜寒涯手指漫不经心的划过面前浸透血渍的地面边道:“近几十年各道州盗匪猖獗,恶**件也此起彼伏。
事实上,若真有入魔之人在其中鱼目混珠,也未可知。
只不过,若真如此,这人定然相当谨慎,隐忍反噬,隐匿踪迹,收敛锋芒得以偷生。”
“果真如此则大事不妙。”炆爞看着心不在焉的乜寒涯,心中开始了莫名的不安。他什么风浪都经历过,也知道风平浪静对于这世间来说总是奢望。
无论遇到什么,兵来将挡从容以待就是了。但乜寒涯面上的淡然反倒令他有些从容不起来。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若能找得到他,我想或许可以一战。”
见炆爞如此讲,乜寒涯目光一转,盯着炆爞笑道:“好呀,有神农长徒大人帮忙,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
不过,至于如何找到他,啧,这个我还未想好。”
乜寒涯拄着手臂无所谓的又道:“不过,在此之前,还需着落些事。”
就见乜寒涯从怀中找出了自己的那块血玉,拎着吊坠敲了敲,勾着嘴角道:“查查这东西。”
炆爞虽然活得久,但的确不是万事通,对于这血玉,同他们药修联系不大,所以他只是有所耳闻,从未细细研究过。
于是炆爞想到了一个能够查到关于这东西详实线索的地方。
他带着乜寒涯又回到了全州。
全州浮纶峰脚下的一间茶馆里,阎邵云因接到了消失近十年的师傅忽然间的传书,大清早冒着小雪匆匆下山。
他顶着茶馆掌柜的诧异的目光,硬着头皮要了壶早茶,兀自尴尬的坐在冷冷清清的茶馆中。
这大清早的,亏得掌柜的习惯起早,不然阎邵云还真不知要在茶馆门口淋多久的雪面儿。
掌柜的也是头一次见到喝早茶如此积极的人。
阎邵云尴尬的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炆爞果然来了。
阎邵云忙站了起来,刚要施礼却见炆爞身后跟着个人。
这一眼看了过去,阎邵云愣在了那里。
乜寒涯跟着炆爞看清了来人,在不由得在心里大骂了一句,他早该猜到炆爞找的是他。
乜寒涯吓得急转步子回身就走,就听后面阎邵云沉声道:“这位小公子好生面熟,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啊。”
“你们认识?”炆爞看着别别扭扭的两人,奇怪道。
阎邵云将忘记的礼节补完,才起身对师傅道:“也不算认识,一年前,在外州县的一场赏猎,我们有一面之缘。”
阎邵云不知道师傅为什么会和这家伙在一起。
虽然师傅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和形象神圣不可侵犯,但未免师傅一时心善,被这小子蒙蔽了慧眼,阎邵云自是想要如实讲一下他们间的孽缘。
见炆爞仍不解的看着自己,阎邵云盯着背对着他们定在那里的乜寒涯道:“当时这位小兄弟同他师傅与我等同行,不仅骗走了我们赏猎的成果,还诓了我四十两银子。
当真是给了我一个相当大的一个教训。”
想想当日自己当着一众师弟、徒子、徒孙的面栽了如此大的跟头丢尽了颜面,阎邵云就恨不得放下自己林青宗大弟子的架子,将这小子拖过来暴打一顿。
炆爞听阎邵云提起木槿山人,不由得转头看了看乜寒涯,见他慢悠悠的转过身来心虚的笑着看向阎邵云,似乎并未介意什么。
炆爞拉过还在思考编撰些什么说辞的乜寒涯,抬了抬手掌为阎邵云介绍道:“邵云,见过你师叔,乜寒涯。”
乜寒涯闻言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一口气没提稳,险些呛死。
他就是玩笑的提了一嘴,现下炆爞当了真,他还一时有些不能适应。
阎邵云更是瞪大了眼睛,目光在面前两人间来回晃。见炆爞不像是在开玩笑,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
乜寒涯平复了一下气息,朝阎邵云尴尬的勾起了招牌假笑,边道:“师侄,来见师叔也不带点见面礼?”
随后立刻圆融道:“嗨,不过你师叔我大度,欠你的那点银子,就勉强当是见面礼了,如何?”
阎邵云真没见过如此恬不知耻的人,气的抿起了嘴,见炆爞目光盯了过来,起伏的胸口强压下这口气。
他这个人,向来是师傅最大,说东不西。即便炆爞并不是严师,他却是言听计从,从不敢逾矩。
于是真的就规规矩矩的向面前这个臭小子施礼道:“见过师叔。”
看着眼前九百多岁的大师侄,乜寒涯‘心安理得’的朝炆爞咧了咧嘴,炆爞也不由得跟着他无奈的垂眸笑了笑。
炆爞让阎邵云带他们上了浮纶峰,悄无声息的进了竹轩后山的万书堂。
乜寒涯说,对于妖魔的一切都还仅限于猜测,因此没让炆爞将此事透露给阎邵云。只是说要进入万书堂查些书卷。
炆爞说万书堂中有很多冷僻的古籍,对于血玉的记载,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冬日的竹轩银装素裹,萧杀的气息被远处传来的早课声染得融洽静好。
乜寒涯承认自己没见识过人家大宗族内部的阵仗,但光看这万书堂的规模,他大概能猜到这竹轩其他地方到底有多气派了。
这里的书册太多了,除了罗列了几层后撰的竹简纸册,还有整整一层的古籍帛书。
两个人关在书堂中整整查了五日,阎邵云闲暇时也会过来帮忙,结果三人查到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于是从此处入手的办法也只能中断。
为了保证炆爞一贯来去无声的作风,也是怕碰见自己先前同老神棍欺诈的几个林青宗弟子,乜寒涯同炆爞连夜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竹轩。
夜里淅淅沥沥的小雪总算是停了,乜寒涯摸着怀中从书堂里偷偷撕下的两页书纸,神思乱飞。
阎邵云忙着宗里的事,无暇抽身送他们,但早早替他们定好了客店,还派亲随一路护送他们下山。
虽然阎邵云看乜寒涯的眼神总带着些许幽怨,但不得不说,这个师侄认的还是很值得的。
在回客店的夜路上,乜寒涯正同炆爞调侃阎邵云,说他们不愧是师徒,气质和举止间都透着很多相似的地方。
炆爞笑着问他何处相似。
乜寒涯坏笑着看了他一眼,那句‘身上的那几分挡不住的端方气如出一辙’还没说出口,忽听路过的巷子里传来了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