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瓦特大陆的占星术士普遍认为,“命之座”是神之眼持有者命运在星空上的映射,过去、现在和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在其中昭示。
但事实上,星空之上所昭示的命运不止那小部分的神之眼持有者,而是覆盖了提瓦特大陆的所有生灵。
星流浩瀚如海,在时间的尽头接住了无数凡人流离失所的眼泪,然后把他们无尽的悲欢仇怨推向终末,直到再无人知。
而如今漫天璀璨的星辰中,那座早已熄灭、昭示着“盐”的命星再度焕发出耀眼的辉光,引得天穹周围的其他星辰临时改变轨迹,暂避锋芒。
今晚提瓦特大陆的星象变化,对须弥教令院明论派的部分学者来讲,是堪比“重绘星图”的重大打击。
由于他们论文中研究的星辰距离赫乌莉亚的命星太近,受星象变动的影响,这些学者不得不重新规划论文方向,耗费数月甚至数年心血的演算绘制的星图尽皆付诸东流。
今夜无数正在观星的明论派学者难以置信的跪地哀嚎,让偶然路过观星所的其他学派学者忍不住感概:
“这群研究星星的家伙果然还是疯了。”
暂且不谈赫乌莉亚对须弥学者的影响,当钟离看清宴会厅中央那与千年前别无二致的身影时,竟然也产生了片刻的恍惚,随即在震惊与疑虑的心绪中向前走了两步,脱口而出:
“……这不可能。”
话音刚落,钟离后知后觉的停下脚步,迅速恢复了以往沉稳持重的模样,用那双带有审视意味的金眸注视着赫乌莉亚,似乎在考量着某种可能性。
展台上的赫乌莉亚面容清冷,银亮的眸中是无奈与温柔,灰白的长发在颈后用瑰色发簪束成低马尾,衣袖上饰有盐花般的晶状纹路,纯白的长裙华美但却是极为古老的款式,裙摆遮掩下是青藤与皮革编织的鞋履。
纵使她深爱的孩子曾将剑刃插入她的心口,纵使她深信的祭祀在白布猎猎作响中低吟背叛的曲调,但那些曾经的怨恨、忿怒、失望、痛苦已尽皆融化,消失在灿烂雪白的盐乡之中。
盐已重构于爱与仁慈,从空中洒落的灰白盐晶附着在宴会厅的墙壁和餐具之上,原本宏伟的厅殿似是在瞬间披覆上千年光阴遗落的尘埃。
众人似乎还没从法玛斯攻击被挡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躲在旅行者身后的派蒙探出头,在看清会场中的景象后,突然睁大双眼,用手指着展台方向惊呼。
“诶!钟离!难道她就是……”
“盐之魔神…赫乌莉亚。”
接话的是眉头紧蹙、面色严峻的凝光,她的身侧乍闪出璨璨岩光,身体逐渐悬空;原本押送罪犯的刻晴此刻手持斫峰之刃指向展台中央,雷元素力翻涌激荡;先发而后至的甘雨站在归终机的轰出的大洞边,双手合十唤出冰灵珠,震慑四方宵小。
与此同时,宴会厅的千岩军中暂时放下被镇压的囚犯,手持锋利的斧钺迅速移动,对主展台形成合围之势。
以七星为首的璃月势力皆是如临大敌的模样,本该趁乱离开现场的夜兰同样震惊于突变的局势,稍做思量后,隐藏在角落里的幽客决定按兵不动,但注意力却并未像众人那样停留在赫乌莉亚身上,而是悄悄观察着潘塔罗涅和法玛斯的反应。
目睹了赫乌莉亚复活的过程,潘塔罗涅扶着栏杆眯起眼睛,似乎并未太过惊讶,桌上的熏香升起袅袅烟雾,银行家的脾性本来就淡得像烟,说话也是平平淡淡,现在不显山不露水地坐在那里没有丝毫违和。
“潘塔罗涅,这件事也在你们的实验计划中吗?”
法玛斯显然对赫乌莉亚的出现早有预料,甚至还有饶有兴趣的侧头,询问身旁银行家的看法。
少年干
净柔白的耳垂上,一只暖红色的耳坠在昏色里摇曳,散发出微弱的淡光。
“计划中并没有这项进程,即使是博士的紧急预案里也没有……但您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潘塔罗涅微微抬颔,从席位上的视野望过去,细致扫过每个死角。
“真是遗憾,看来宁兰小姐在死局中找到为数不多的生存之法。”
大银行家并不畏惧赫乌莉亚的魔神身份,他抬手接住落下的盐簇,稍稍揉碾后便任由尘粉从指缝间落下。
“潘塔罗涅,你就这么想将宁兰小姐置之死地?”
“再怎么说她也是愚人众的合作对象,阴谋戕害合作者的事迹要是传出去,愚人众本来就挺恶劣的名声只怕是雪上加霜……”
法玛斯随口说着,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声音逐渐降低,紧接着是一段不算太长的沉默,月光穿过宴会厅的天窗,空气里浮现出盘旋的盐尘。
又是几秒钟,好似再不说话便失礼似的,潘塔罗涅偏头看了眼法玛斯,单手扶着的栏杆,轻飘飘的微笑:
“愚人众何时谋害过合作者?宴会厅里的观众有目共睹,我不过是向他们介绍新认识的朋友……向宁兰掷出手杖的人,不是您吗?”
潘塔罗涅说得理所当然,语气没有丝毫停顿,仿佛类似的话早已萦绕百转千回。
法玛斯闻言也不气恼,甚至表情都没怎么变,只是以近乎淡漠的态度观察着会场中的局势,眼中带着说不出来的情绪,仿佛同时包含着讽刺、宽容、怜悯与欣赏。
“富贵儿,听我一句劝,钟离喜欢那种直来直去、看上去傻乎乎的执行官,你这么狡猾,平时聊天的时候很难让他有成就感。”
“……另外,我扔出去的是你的手杖,上面有愚人众的徽记。”
沉默再次出现,只是这次闭口不言的是潘塔罗涅。
而造成如今这幅局面的赫乌莉亚仍然平静的站在宴会厅中央,坦然接受各方投来的不同的视线,她低眉颌首,把垂到脸侧的几绺发丝捋至耳后,然后伸出左手将神智不清的宁兰揽在怀中,像是想要聚拢她那如沙堆般倾颓的灵魂。
此时宴会厅里的众人才发现,赫乌莉亚的遮挡在身后的右臂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衣袖断口处不停洒落的细碎盐粒。
看在钟离的面子上,法玛斯在攻击时尽量控制住了力道,避免波及无辜的千岩军士兵,但战争之神掷出的攻击,即便是位格相当的魔神也不愿硬碰,对权柄弱小的赫乌莉亚而言则更加危险。
一条胳膊换得孩子的性命,在赫乌莉亚看来,这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
火焰炙烤,盐渍粘身,赫乌莉亚怀中的宁兰看上
去茫然无措,像是受到过多刺激后,大脑自我保护机制启动时产生的不真切感。
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宁兰大腿处的神之眼开始绽放出微弱的光芒,似乎是害怕眼前的景象如梦境般消散,宁兰用轻到几乎微不可闻的嗓音开口呼唤: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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