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重典雅的宴会厅人声鼎沸,昏暗的烛火缓慢燃烧,宾客们像是永无魇足般大快朵颐,就连空气中都鼓动着丰腴的味道,犹如鲜嫩的果实。
在潘塔罗涅幼年时,璃月的前任天权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过份的模糊法度界限,放任兼并与垄断,许多底层民众的生命就像餐桌上的菜肴,被可怖的既定制度逐渐蚕食。
潘塔罗涅就曾是桌上的菜肴之一,直到他乘船离开了璃月。
法玛斯话音刚落,在少年面前始终保持体面与优雅的潘塔罗涅却突然弯腰贴近桌面。
起先他一动不动,让人疑心是不是突发了什么恶疾,但大银行家发梢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随后传来的便是低哑的笑声:
“哈哈哈……法玛斯阁下,这真是我听过最有意思的笑话之一。”
法玛斯没说话,只是嫌弃的看着潘塔罗涅,无奈的摇摇头。
他不过是说了个冷笑话,有必要笑成这幅模样吗?
但是潘塔罗涅却好像要笑完这辈子的失礼份额一样,完全没有消停的意思,他习惯似的就要后靠,唇角微勾,眼神却冷淡得如同北国千里的积雪。
即使像是法玛斯这般沉睡数千年神明,也能看清璃月阶级与社会的本质,但作为财富之神的摩拉克斯……为何对治下的剥削与压迫默不作声呢?
潘塔罗涅未再多言,修眉俊目的大银行家重新拾彬彬有礼的模样,要不是他手边那根镂刻着愚人众的标志性徽记錾银手杖,几乎没有人会将他与愚人众这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联系在一起。
法玛斯与潘塔罗涅就这么身居高席,目睹着脚下由鲜血与食欲铸就的华彩。
当然,或许还得算上已经成为透明人的藏镜仕女伊琳娜。
三人保持着相对的静默,忽然有哗然声自会场的另一侧传来,如同往沸腾的开水里丢下了一块坚冰,诡异的沉默如潮水般在原本热闹非凡的会场中瞬间蔓延扩散。
就连宾客们进食的动作也短暂停滞,紧接着是骤闪的金芒以及如山海般席卷而来的岩元素力。
法玛斯微微侧头,看向光源的来处。
“这里发生了什么……所有人立刻放弃反抗,接受调查!”
来人正是玉衡星刻晴,她手握钟离送出的斫峰之刃,珠玉满幅的薄纱衣袂与雪青色的发丝在她身后摇荡。
她身后跟着大队全副武装的千岩军士兵,看其剑戟锋锐、衣甲精良、目不斜视的样子,赫然是常年戍卫边境的精锐兵士。
刻晴作为璃月七星之一,当然有权限在紧急情况下直接调动千岩军卫队,而此刻涌入宴会厅的千岩军士兵迅速封锁了建筑中的所有出入口,将长枪对准相互撕咬的宾客,以及冷着脸站在主展台中央的宁兰。
原本陷入狂乱状态的权贵富豪似乎骤然清醒,纷纷放下手中的食物,茫然的环顾四周。
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的袖口衣领上全是油渍?还有……
“血?这里怎么会有血……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
“银原厅…大夫、大夫在哪儿,救救我……”
权贵们的沉默只持续了片刻,随着第一声惊恐的呼喊响起,整个会场就像是溅入冷水的油锅轰然炸开,哀号与惨叫声此起彼伏,盆倾碗覆、桌椅翻倒,受惊的权贵们想要逃离宴会现场,又被手执枪刃的千岩军镇压,呵叱与怒骂也混杂其中。
事实上“谢肉祭”一旦开始便不会轻易停止,即使中途有人闯入,误入者同样会受到食欲影响,成为这场饕餮盛宴中的一环。
但刻晴显然不在此列,他手中的斫峰之刃环绕着浓郁的金珀色微光,以玉衡星为中心朝四周扩散,迅速荡平了会场中弥漫的食欲。
“果然……摩拉克斯这家伙,还是主动出手了。”
看台上的法玛斯紧盯着刻晴手里的玄金长剑,仪式的始作俑者宁兰却没有任何行动,只是皱眉打量着嘈杂混乱的宴会厅,以及包围主展台并不断靠近自己的千岩军士兵。
谢肉祭几乎能够无限吸纳凡人的食欲,却仍有“仪式魔法”的通病,即对非同种神力有着极强的排斥,一旦进行过程中受到其他神明力量的侵扰,轻则仪式失效,重则反噬其主。
潘塔罗涅与伊琳娜能够摆脱谢肉祭影响,靠的就是法玛斯主动释放的战争神力,而刻晴手上的斫峰之刃则更为强大,作为岩神摩拉克斯多年的随身佩剑,本就为神力所浸润,更遑论其中还蕴含岩神在璃月建立之初许下的誓言弘愿。
钟离愿意将这柄武器交给刻晴,或许也代表着璃月薪火传承之意。
嘈杂混乱的局面很快就被刻晴带领的千岩军控制住,令人称奇的是原本激动的宾客们也突然安静下来,不少伤者发现他们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没有半分疼痛,心底甚至还有一种别样的欢欣:
“我们终会四分五裂,而后在神明的手中被重新拼凑,直到最伟大的终末降临。”
虽然会场的气氛稍显诡异,但刻晴还是面容严峻的来到宁兰面前,持剑指向对方。
“千岩军已经全面封锁了黄金屋的所有出入口……宁兰,束手就擒吧。”
刻晴的威慑与言辞显然没有吓到宁兰,不仅如此,这位银原厅的主管甚至还能在千岩军的包围下谈笑风生,用轻蔑的眼神扫视着在场的权贵们。
“刻晴小姐英姿凌人,办事干净利落,不愧是最为年轻的璃月七星,难怪玉衡家族里那些唯利是图的族老愿意将你推上七星之位。”
宁兰似乎并未将刻晴当作威胁,言语中似乎在暗示什么,将目光转向宴会厅隐蔽的角落。
“不过凝光大人既然赴宴,又何必遮遮掩掩,难道摩拉克斯死后,七星便黔驴技穷了吗?”
这句堪称大不敬的话语立刻吸引了宴会厅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刻晴目光冰冷,随后又微微侧目,看向凝光所处的阴影中。
目睹仪式全过程的凝光终于从隐没的黑暗中缓缓走出,高贵典雅的气质恰似纱中幽兰,从不张扬,可普通人视线一旦捕捉到那份美,全副心神就休想从她身上离开。
唯一遗憾的是凝光此时面若冰霜,与往日亲切的模样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