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屋地下的熔铸车间中。
夜兰看懂了刻晴的眼神,面色平静的走到尚在正常运作的炼金机械旁边。
凑近观察才能发现,这座机械确实像是临时拼凑用于测试的产物,诸多核心与管线裸露在外,与原本的大气恢弘的外观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夜兰眯缝着眼睛,稍微用手测量了下这台仪器与甬道的角度,而后她腰间蔚蓝色的神之眼光芒闪烁。
下一刻,甬道倒塌的声音在地下的密闭空间内骤然响起。
旅行者和派蒙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她们眼见着炼金装置整个往后翻倒了过去,恰到好处的砸在了流淌着黄金液体的甬道中。
机械瞬间被高热熔穿,蒸发出大量黑色的烟雾,甬道同时被装置的残骸截断,四溢的黄金融液也在缓慢凝固。
夜兰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指上的络命丝,向刻晴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这样的证据足够了吗?”
“……当然。”
刻晴心神领会的点了点头,只见她动作迅速的从腰间摘下专属七星的黄金屋通行信物,直接塞进了旅行者手里,抬手向夜兰等人指明通往车间更深处的道路。
而后在荧妹诧异且不解的目光中,刻晴清了清嗓子,朗声喊道:“千岩军听令,有贼人蓄意破坏黄金屋设施!速来抓捕!”
刻晴的话音还未结束,夜兰就一把抓住了旅行者的手腕,潜入络命丝编织而成的幻形里,拉着荧妹朝玉衡星指出的方向奔逃。
“诶?喂!你们等等我啊!”
派蒙茫然的在空中转了个圈,然后急急忙忙朝旅行者追去,只留下钟离和刻晴面面相觑。
“钟离先生还不走吗?到时候被千岩军们发现……就算我是本次行动的负责人,恐怕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放任您离开。”
刻晴向来不喜欢虚与委蛇,此时亦是直抒胸意,但作沉思状的钟离却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维持着平日里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目光停留在刻晴手持的长剑上。
此剑寒光锋锐,剑柄处镶嵌着翠绿色的玉石碎片,想必也是出自名家之手的上乘兵器,刻晴柔软轻盈的身体线条恰到好处的中和了长剑的重感,看上去又平添了几分英气。
但这终究不是刻晴习惯使用的那柄翠绿长剑。
钟离尚居神位之时,曾借由神降,将封存已久的磐岩结绿赐与玉衡星,用以驱散层岩巨渊的漆黑污秽,探明地底掩埋的真相。
而刻晴却觉得此剑乃是帝君认可她往日功绩的证明。
傲娇的玉衡星虽然嘴上说着即使没有这柄绿剑,她同样能够在层岩巨渊中来去自如,但稍有闲暇,总会轻柔的抽出翡玉剑刃,仔细观摩打量,擦拭保养。
只可惜这柄由纯净翡翠精琢细雕而成的仪礼宝剑,最终还是被法玛斯一掌拍碎。
等到战争结束,玉衡星想要在战场中寻回破碎的剑刃,准备委托璃月匠人重铸时,却只找到了零星的几块翡玉碎片和被火焰灼烧过的剑柄。
刻晴为此颓丧了小半日,满心遗憾的将磐岩结绿仅存的残骸收进垫着丝绒的华贵剑盒里,然后义无反顾的投身于璃月繁重的重建工程中。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而此时的钟离注视着刻晴手中长剑的剑柄,斟酌半晌方才抬起头,看了眼熔铸车间的穹顶,随即再没有丝毫迟疑的抬起手,一柄玄岩色为主调的长剑凭空出现钟离掌心。
石珀雕琢而成的长剑样式古朴,宽而厚重,岩白的剑刃闪烁着微光,剑尾的花纹清晰可见,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磨损,但又让人觉得带有某种久远的气息。
长剑在钟离手中华光不显,但等看清长剑的模样后,刻晴只觉得心脏突然开始狂跳。
“在天地动荡的时期里,即使是在坚硬的山石中成长的子民,心也会因为痛楚开裂,也会绽放质疑、迷惘与绝望。”
“帝君便施展神迹,从纯净到毫无杂质的金色石珀中削出长剑一柄,挥剑斫山峰一角,以此向子民立下无上庄严的契约:离散的人,必将聚拢回归;背约的人,必然加以惩治……”
“违背契约就是与这片大地为敌,帝君斩断的山峰迟早会降落在背约者的头上。”
这是每个璃月说书人都耳熟能详的民俗故事,也是“斫峰之刃”的由来。
不过根据历代七星的考据,在魔神战争时期,岩王帝君确实曾挥剑劈山,以此向子民立下契约。
岩君庄严的契约如今仍运行于璃月的天地之中,但斫峰之刃本身却只是璃月悠古大地上,无数真伪难辨的民话之一。
因为没人能够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这柄象征着璃月先民与神誓盟的长剑真实存在。
也有传说宣称,在许多年以后,斫峰之刃的真正主人将重现人间,那时这柄长剑将再次放射金光,斩断世上最大的不公,不过除了怀揣英雄梦想的孩童外,显然没人将这种谶言当真。
而如今钟离手中的长剑,与总务司根据传说复原模拟的“斫峰之刃”几乎完全一致,其上散发出的悠悠金光更让人怀疑这就是帝君曾使用的兵刃。
“此剑封存于往生堂库房中,蒙尘日久。”
“在下曾听闻玉衡大人的随身佩剑因战乱损毁,今日有幸得见,欲以此剑相赠,以谢玉衡星身先士卒、力阻敌将之勇。”
钟离随便编了个理由,将石珀长剑往刻晴面前递,而正在思考这柄长剑与往生堂、钟离有什么关联的玉衡星疑惑不解的皱眉,但还是抬手握住了斫峰之刃的剑柄。
剑刃散发出耀眼的金光,即使是持有者也不得不微微偏转视线躲避。
眼见刻晴接过长剑,钟离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也不想以钟离的身份,将这种明显与岩王帝君有关联的事物交给刻晴,奈何黄金屋里的盛宴气氛已攀升至巅峰。
即便是透过层层坚岩的阻挡,钟离仍能看见参加宴会的宾客面上带着沉醉的微笑,像打量食物那样相互对视。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今晚参加黄金屋宴会的都是提瓦特大陆各界的知名人物,要是让他们不明不白的死在璃月的土地上,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乱子。
而反观某位坐在愚人众席位上的少年。
明明答应钟离会协助平息银原厅引发的叛乱,如今却和至冬的执行官厮混在一起,高居看台隔岸观火。
果然凡事还是得靠自己。
钟离在心底微微叹息,只希望刻晴能够早些出发返回宴会厅,打断正在举行的魔神典仪。
但钟离显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法玛斯虽然看似乖巧的坐在席位上品尝着奶油小蛋糕,实则却在不断吸收着弥散在黄金屋中的食欲与元素力。
否则以这些璃月权贵的身体抗性,早就因为仪式的影响而丧失理智,开始互相残杀。
从某种程度而言,战争是狡诈之神,同样也是虔信之神。
不过作为仪式的临时主祭,站在宴会厅展台中央的宁兰却发现了典仪进度上的问题,正面色冰冷的搜寻着影响宴会进程的可疑之人。
很快,宁兰的目光便锁定在了宴会厅角落的凝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