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女皇的回应显然引起了潘塔罗涅的好奇心,银行家的本能让他意识到向来率直的女皇陛下隐瞒了所知之事。
但此时的女皇似乎并不想再多言,转身背对着潘塔罗涅,解开御寒用的毛绒氅衣,露出雪白细腻的双肩与轻薄的吊带睡裙。
见到此景,大银行家瞳孔猛然收缩,随即装做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低头施礼后离去。
他明白女皇陛下已经下达了逐客令,但潘富贵儿被激起的好奇心显然不会轻易停止。
离开至冬宫后,潘塔罗涅并没有立即返回北国银行,而是绕到普契涅拉管辖的市政厅,坐上专供愚人众执行官出行的电梯,来到顶楼的某间办公室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屋里传来的并不是公鸡那狡诈圆滑的腔调,而是冷淡而低沉的中年男声。
潘塔罗涅推开房门,至冬的天仍旧飘飘洒洒地落着白雪,即使在温暖的室内也依旧能听见凛冽北风敲打窗户的声音,屋内壁炉中火烧的很旺,屋外却是白色的世界。
办公室桌前坐着的正是身披氅衣的【丑角】皮耶罗。
这位有着雪白短须的愚人众统括官抬头,用冰冷的星眸盯着踏入房间的潘塔罗涅,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浓郁的钢铁与硝烟味道,证明皮耶罗应该不久前才从军营返回市政厅。
身为统括至冬国几乎所有事务的执行官,皮耶罗没有像公鸡或是富人那样龟缩在至冬国中,而是抽空不断在七国游历搜罗人才,以及执行女皇陛下亲自吩咐的秘密任务。
为了冬极白星的愿景,皮耶罗当然愿意鞠躬尽瘁,可是一边掌控至冬反抗的大局,一边管理愚人众这样偌大的组织,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尽管“公鸡”普契涅拉也能帮忙处理繁杂的公务,但皮耶罗仍要负责制定愚人众的主要行动方向。
这些多出来的文书工作,往往会占用他大量的时间。
当然也不乏有人认为,这是丑角在至冬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的特征,毕竟全权处理至冬国事的荣耀,不是谁都能够拥有的。
见到潘塔罗涅前来,忙于公务的统括官皱着眉放下手里的文件,耐着性子听完潘塔罗涅拐弯抹角的询问。
考虑到是大银行家少有的外勤任务,以及潘塔罗涅在至冬国经济方面发挥的重要性,丑角思索再三后,还是为对方讲述了一个已经完全佚失、且无法确定真实性的传说:
“在祭火的太古时代,魔神战争初起,那时女皇陛下尚未诞生,雪国其名也并非“至冬”,而是“圣俄耳托斯城”,统治此地的是一位名为【喀俄涅】的魔神。”
“她于暴风雪中降临,教导人类族群耕作养殖、兴建城池,但却降下神国,要求受庇护的人类紧闭城门,断绝与提瓦特外界的联系,并禁止城里的所有居民使用语言交谈。”
“圣俄耳托斯城陷落于她的神力,就连那些已死的逝者也苏生回归,却同样闭口不言。”
至冬国的夜从来都很冷,就算在花大价钱打造的暖房里都无法避免寒冷的感觉,办公室窗边的植物枝条发抖着,簌簌的声音像细细密密的咳嗽。
潘塔罗涅在靠近壁炉的方向坐下,摩挲着手上亮闪闪的戒指,静静的聆听着皮耶罗讲述。
“如此统治持续了九十八年,整座城池充斥着缓慢的死亡、霜冻的迷醉与沉默的美,但到了第九十九年,一场【呐喊谋反】发起,反抗者以呐喊声为号齐聚,意在颠覆喀俄涅所要求的静寂。”
“仅凭人类的力量,绝无与喀俄涅较量的可能,于是谋反者们串通守卫打开城门,放一位骑着火焰战马的少年魔神进入。”
“在短暂的纷乱后,谋反者们只看到那少年骑在马背上,拽着喀俄涅的头发,硬生生将还在哭泣的她拖出城外,从此之后,再没有人见过喀俄涅。”
丑角的声音稍作停顿,似乎是在给潘塔罗涅留下思考的时间。
大银行家当然知道,在那个魔神混战、争夺信仰的莽荒时代,死亡或许已经是最为仁慈的结束方式,而喀俄涅被抓走后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潘塔罗涅并不关心。
毕竟他效忠的是如今的女皇陛下,不论雪国曾经的统治者是谁,如今都已作古。
“只可惜,那些谋反者只是短暂获得了交谈的自由,因为他们的出卖招来了名为【战争】的神明,在呐喊谋反发起后的第二年夏日,他们便悉数死于悔恨与痛苦……”
“谋害神明的凡人,最终以另一种方式承担了弑神的代价。”
虽然嘴上说着惋惜的话语,但丑角的语气中却没有半分怜悯,而是无尽的嗤笑。
“喀俄涅在古至冬语里是“暴雪”的意思,尽管历史已经无法考据,但许多人认为,我们的女皇陛下……曾是暴雪中最为无辜的那片雪花。”
皮耶罗讲述的传说至此结束,而坐在火炉旁的潘塔罗涅听完丑角最后的话语,惊异的睁大了双眸,嘴角特有的清雅微笑也短暂消失,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大银行家也清楚,现存提瓦特大陆的七神已逝五神,而许多新生的神明又与旧神之间存在着同源或者双生的关系,只想没想到敬爱的女皇陛下也有如此过往。
丑角口中那位以战争为名号的魔神,显然就是他即将前往拜访的【叛神】哈尔帕斯。
“喀俄涅被拽着头发拖出城外……”
潘塔罗涅暗自比较两位魔神之间的实力差距,考虑着传说是否使用了过于夸张的表述方式,但却对喀俄涅被拽出城外后发生的事情更加好奇。
哈尔帕斯为什么不直接将喀俄涅斩杀于神座之上,却非要将她带出城外?
以战争为权柄的魔神,为何要跟谋反者们合作,而不是直接率军进攻圣俄耳托斯城?
还有女皇陛下的暗示,陛下与魔神哈尔帕斯又有什么古怪的关系?
潘塔罗涅已经知道诸多隐秘,但疑惑却没有半分减少,反倒不断增加。
只不过皮耶罗似乎也不打算再多解释什么,放下手里的公文,抬头注视着潘塔罗涅,幽蓝色的眼眸在黑夜的风雪中微微发亮,苍白的星瞳仿佛可以摄收人心神。
“潘塔罗涅,你应该很清楚,与其探究已逝之物,不如寻觅未艾之光。”
听到统括官的提醒,潘塔罗涅知道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已经足够多,随即便起身向对方告辞,离开市政厅,披着大氅走进至冬茫茫的白雪中。
潘塔罗涅离开后不久,丑角便拟定好最后几份公文,传给市政厅的工作人员后,他面色平静的离开市政厅,前往下一个需要他的地方。
临走时,他看了眼北国银行的方向。
既然沾染的同胞的血无法洗净,那索性成为嘲笑命运的“丑角”。
既然他的才学无法与“贤者”比拟,没能获得上一位王者的青睐,也未能阻止他们撕开深罪的纱笼,招来神怒、毁灭与痴愚的狂潮,那就索性成为笨拙的“愚人”,为理解自己伤痛的陛下效忠……
骄傲的同志们,心怀怒火与永恒的寒冬吧,既然我们彼此都见识过世界定理的荒谬与冷漠,那就一同戴上嗤笑世界的面具,去改写天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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