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不过夜兰小姐肯将这样的机密和盘托出,想来不止是作为补偿那么简单吧,难道我与这件事还有关联?”
法玛斯听得津津有味,那感觉就仿佛是在茶馆坐着听说书似的,他甚至对银原厅的谋划还有所期待,准备见证由人类复活的神明诞生。
眼见着对方的问话如此直截了当,夜兰下意识的呼出一口滚烫的浊气,肃容沉声。
“……根据国内外各种机构对愿望石的检测及论证结果,玉京台方面的初步结论是,【愿望石】是一种通过读取人类愿望,进而抽取地脉中储存的相关记忆与能量并加以再现的矿物,因其并不存在主观意义上的自我意志,其实现愿望的逻辑也与人类存在巨大的不同……”
夜兰简单的复述了玉京台收到的研究报告,而后语气急转直下。
“当然,文献数据不过是看个样子,反正大家都读不懂,但只要愿望石在某种程度上真的能够实现愿望,这样的风险就足以让七星警惕了。”
“自封矿以来,银原厅与辉山厅相互勾结,源源不断地从矿井之下开采愿望石并加以研究,妄图让神明复活,但因为人类意志过于复杂多变、技术限制等问题,研究很快就陷入了停滞。”
“在这个时候,一位假名为【埃舍尔】的枫丹工匠出现在银原厅的视野中,对方拥有整合蜂巢意志的技术,并且愿意与银原厅合作。”
“……根据枫丹与至冬情报人员传来的消息,这位名叫埃舍尔的工匠,实为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博士”多托雷。”
此时天色已暗,茶室的灯光映照在夜兰脸上,闪着斑驳的光,她随手挽了挽耳后的青丝,微微垂眸。
“如今愚人众执行官第九席“富人”潘塔罗涅访问璃月,我们怀疑他携带有博士提供的蜂巢意志机械,同时也有充足的情报显示,他此行璃月的目标之一便是您……哈尔帕斯冕下。”
夜兰幽碧的眸子隐藏着晦暗不明的神色,面上却露出极为淡漠的表情。
早在潘塔罗涅来到璃月之前,夜兰安插在至冬的眼线就传来了偷偷拍摄的几张相片。
相片上拍摄出来的画面都略带重影,却也不碍于辨清,根据照片上的景色推断,拍摄地点是至冬宫前的阶梯,画面上是一位戴着厚重面具的长发男子,似乎挽起袖口取下了什么东西,而后交给披着华贵大氅的大银行家。
只不过最后的三张照片中,两人似有察觉地看向偷拍他们的人,余光瞥去的这一眼,足以让偷拍者心底一凉,仿若连心里的算计都被看穿了一样,无比狼狈地想要躲闪。
毫无疑问,这位线人的踪迹已经暴露。
暗线远在至冬,纵使夜兰手眼通天,亦是鞭长莫及,只能联系在至冬的朋友帮忙,期冀偷拍照片的线人能在两位执行官的围猎下幸存。
“噢……那原来还是我自己送上门来了?”
听到夜兰的解释,法玛斯露出一副恍然之色,眨眨眼睛,满脸无辜。
他还以为至冬派来的执行官会是“队长”卡皮塔诺,没想到是那位被赶出璃月的银行家。
夜兰瞥了少年一眼,眼神霍亮,语气中流露出某种令人感到不安的决然狠意。
“即使没有今日之事,我也会派人邀请您详谈……因为对那些贪婪的矿商来说,神明也只能算是一件物品罢了。”
夜兰微微抬了抬手中的茶盏。
“神明和这个茶盏甚至没有本质区别,根本犯不上大费周章的去造上一个,不划算。”
“而且我始终坚信,人类才是尘世的主宰者,也是命运长河的沉浮者。”
“人的意志附着于物品即为圣遗物,人的记忆凝聚升华即为命之座,人的渴望达到极致……那份愿望便会汇聚成神之眼。”
夜兰坦然看着法玛斯,自成为璃月暗影中的守望者后,她极少用绝对的口吻定论某事。
“不过唯有一点,我可以断言,那就是自属于他人的愿望之中,无法诞生真正的神。”
“银原厅一门心思想着复活他们的神明,但对其他势力来讲,这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夜兰站起身,将双手按在了桌案上,翠眸死死盯着法玛斯。
而法玛斯只是哑然失笑,他明白夜兰想要试探什么。
“很有意思的推断,但是夜兰小姐,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我和你们璃月的各大世家不存在任何利益往来,这些蠹虫也没法请动我为他们站台。”
法玛斯颇有闲情逸致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刚准备轻啜一口,突然想起杯中装的是辣椒茶汤,于是又清了清嗓子,将杯盏放下。
“至于那位愚人众执行官第九席……大概是来给我送礼物的吧?”
少年扶着下颌思索,紧接着鼻翼翕动,突然转头看向雅间角落里的那只不显山不露水的香炉。
焚香是璃月人钟爱的雅事之一,因此少年便下意识的将房间内有些甜腻的香气忽略了,按理说熏香的味道应该是清新淡雅,而不是这般令人头脑昏沉。
炉中的香末里应该勾兑了些麻醉类的炼金药剂,用以弱化敌人的武力,同时还能降低对方的注意力,有助于犯人审讯。
这就是和情报人员交谈的麻烦,总是有着数之不尽的试探与陷阱。
意识到夜兰使用了小手段的法玛斯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缓慢起身,如渊深的威压猛然降临,掀开了窗户和上锁的房门。
不愧是如履坚冰的情报人员,夜兰的反应极为迅速,水色丝线自她指尖探出,错综绵密,连缀为网,瞬息便将整个房间都包裹了起来。
这些丝线是夜兰家传的方术,虽为水形,但每根都犹如刀刃般锋利坚韧,削铁如泥。
夜兰外表上看起来颇为游刃有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煊赫威压之下,她现在全身肌肉都在发抖,冷汗控制不住地从毛孔流淌而出,还好这些反应勉强能以络命丝及水元素遮掩。
但法玛斯放出的威压并没有针对夜兰,仅仅只是为了打开门窗通风。
“不论如何,非常感谢你提供的情报,夜兰小姐。”
周遭的空间都被错综稠密、吹发可断的丝线禁锢,但法玛斯却状若无物般迈步向房门走去,所过之处的络命丝尽皆被蒸发,消散于无形。
“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试探,不是每个魔神都像我这样和善。”
留下的一句告诫的话语,法玛斯离开了岩上茶室,准备前往北国银行。
此间事便是告一段落,少年并不在意银原厅和愚人众的勾结,他去往北国银行的原因,仅仅是为了取回他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