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问出口,陈怡怜又疯笑起来,她才喝了这么点儿酒,不至于醉,但看她的这个样子,的的确确是醉了,桃花眼似淬了一层星光,轻轻一戳就很可能把里面的星星放出来。
“你只爱你自己,学不会爱人,我不敢奢求你爱我。”陈怡怜的神情逐渐暗淡,直到没有一丝感情,她站起来,歪歪扭扭的穿过人群。
“你站住,反了你了。”陈振贤怒不可遏的用拐杖戳着地面,陈怡怜头也不回,停在原地两秒,垂下头摇摇脑袋嗤笑了一声:“祝您老身体健康,生日快乐。”
陈怡怜是个疯子这件事情,听过她的名字的人都知道。
她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走出了自己的别墅,离开自己的领域。
方絮站立在台上,仿佛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他抬手欲去抓她,可一摊开手掌,什么都没看到。
其实他曾经是拥有过陈怡怜,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那年晚春,陈怡怜在庭院的草坪和家里请来的佣工姐姐放风筝,女孩儿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公主裙在草坪上奔跑,笑得很灿烂。
他刚来对这里的事物都不熟悉,一个人孤独的站在一旁看着她。
她无忧无虑的很像一个公主。
须臾,那个佣工姐姐朝他走了过来:“陈絮少爷,你要过去一起放风筝吗?”
他怯生生的往后退后一步。
佣工姐姐笑笑:“不用怕,是小小姐看你一个人无聊,让你过去的。”
“嗯。”他面色缓和了点儿,跟着人走到陈怡怜面前。
小女孩儿那双圆鼓鼓的大眼睛落到他身上,瞧了瞧,递上手里的风筝线:“帮我放风筝线。”
“可以。”方絮露出一个笑容。
两人不算熟络起来,但陈怡怜看着风筝飞得高,心里欢喜,笑得很开心,跟在方絮身后,她年龄小跑不快,方絮就慢下脚步等着她。
“啊哈。”陈怡怜指着天上的风筝,笑弯了眼睛,“快缠到电线上了。”
方絮拉着风筝往回走,笑笑打消了她心头的疑虑:“不会的。”
“风筝要飞到太阳上去。”陈怡怜看着天上的风筝。
“对,飞到太阳上去。”方絮静静的看着陈怡怜,忽然听见了脚步声,他一下子僵住了背脊,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陈怡怜停下动作狐疑道:“怎么了?”
方絮抿着嘴唇,不动声色的绕到她的身后,从后面推了她一掌,接着看向旁边快出现的人影,立马放下手里的风筝线蹲下去牵她:“对不起。”
陈怡怜整个人都扑在草地上,回头看向他:“你为什么要推我?”
“我……”方絮满脸歉意,把她牵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土,“不是我,我没有推你。”
“你骗人。”陈怡怜当场就不干了,两掌打开他的手,“滚开,你别碰我。”
陈振贤刚好看到这一幕,加快步伐走过来问:“怎么了?”
陈怡怜委屈巴巴的抱着自己沾了泥土的手臂走过去:“他推我。”
“我没有。”方絮无辜又胆怯的转过来望着陈振贤,“我没有推她,是她摔倒的。”
“你骗人,大骗子。”陈怡怜咬牙瞪着他,“爷爷,就是他推的我。”
方絮抬起眸子,摇摇头,又看向陈怡怜:“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来你家,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没有推你,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陈振贤查看了一下陈怡怜手臂上的伤,“他是你小叔,你不喜欢他也别编这样的谎言来骗我。”
他亲眼看见陈怡怜那双眼睛渐渐的平静下来,也没掉一滴泪水,她哼了声,转头就走。
方絮其实也不忍心,但如果他不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取得陈振贤的信任,那他在这个家就不会有什么地位。
豪门的生存之道,如果你不心狠,那你就会被别人拆吞入腹,很多豪门子弟都是这样,更别说他这种无名无分无身份无地位的人。
原来不光第一次,他同样把陈怡怜对他的第二次示好给搞砸了。
他见过坐在昂贵的钢琴前流畅的谈着曲子的陈怡怜,见过站在别墅前那棵大榕树下拉小提琴的陈怡怜,见过在三楼音乐室里拉大提琴的陈怡怜,陈怡怜弹吉他唱着曲子,他会站在窗边偷听,陈怡怜在舞蹈室跳舞,他会站在门边偷看,像一个变态一样,喜欢看她,但又想挑拨她和陈振贤之间的关系。
她很任性,但作为豪门大小姐,礼仪形体,琴棋书画样样都有老师教。
她是童话里傲人的公主,不曾跌落神坛。
而他是一个永远上不了台面的小丑。
这场剧不好看,围观的观众就散了。
他挤出一个笑容把老爷子给扶下了台,轻声安抚他的情绪后回到自己该做的岗位上。
罗星洲端着两杯酒走上来,递给他一杯,等他接住后刻意压了一下他的杯:“别天真了哥们儿。”
他笑着看向方絮:“怜姐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她真的不是一般人能肖想的,你要做到陈安那样优秀,拿奖拿到手软,像林忏那样有底气,没读过大学都能白手起家创下CL,像我……诶,别像我了,我那些冠军奖项在他们面前不值一提。”
方絮那张脸变得难看起来。
“哦对,怜姐身上其实还是有缺点的。”罗星洲礼貌的笑笑,“她学习不好,英文更撇,脾气是不好,又骄傲又自大的,可人家毕竟是大小姐啊,人有资本。”
严陈惜拽了拽罗星洲的衣角:“星洲哥哥,别说了,咱们快去找表姐。”
“你这小娃娃,我又没喝醉,不是胡言乱语。”罗星洲把杯子里的酒一并灌进肚子里,吊儿郎当的拍拍他的胸脯,“不是针对你啊,陈安现在在国外,阿忏还没醒过来,怜姐身边没一个亲人替她撑腰怪可怜的,我得支棱起来啊,不然那么骄傲的人,谁都能踩一脚,你说呢?”
方絮捏着高脚杯,没曾想被他硬生生的捏断了,他握着个底,整个杯子摔到地上,啪一声稀碎。
罗星洲垂眸浅笑,招了招手:“走了,小惜儿。”
刚踏出大门,就看见坐在庭院边的陈怡怜,她还没走,一个人背对着撑着脸。
罗星洲拍拍严陈惜的背:“看看去。”
严陈惜一步三回头苦着脸走过去,罗星洲慢步跟在后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姐姐。”严陈惜喊她,看到她有一个很明显抹眼泪的动作。
良久,她才转过头不耐烦的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