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您就这样一直待下去?”苏思安舍不得师傅,迟疑地问。
杨乐春停下手中的活儿,淡然一笑:“臭小子,想什么呢?我啊,二十岁进招待所,二十八年了,可以说招待所就是我的第二个家,家里出再大的事也不是放弃它的理由啊。”
“您是招待所建所后第一批职工,黄所长这样对您不公平。”尽管苏思安知道黄所长是师傅的堂姐夫,于公于私都轮不到他来评判,但是就事论事,总该有个是非曲直吧。
杨乐春就喜欢徒弟身上的这股耿直劲,但是他也明白依徒弟眼下的秉性,未来的路一定不会走的太顺,但愿他在经受挫折后能够凭借自身的智慧逐步成熟起来。
“黄所长也有他自己的难处,毕竟这么多职工要吃饭,这几天我一个人静下心来想了很多,其实我的这次调岗,正是鲁菜沉沦的直接表现,但是我们也不必为此妄自菲薄,作为中国八大菜系之首的鲁菜总有再次腾飞的那一天。”杨乐春谈到鲁菜,突然激动起来。
苏思安点点头:“这几天我也隐约听到几个粤菜厨师对鲁菜的一些评价,他们总结了三点,虽然有些刺耳,倒也很中肯。”
“喔?说来听听。”
“油乎乎、黑乎乎、粘乎乎!”
杨乐春摇摇头,思忖良久却又不自觉地点了点头,面色极为凝重:“思安,你能平静的接受这些评价,师傅很欣慰,他们有资格轻看我们!
曾几何时,我们的鲁菜一直被同行们尊为八大菜系之首,而我们这些鲁菜的传承者,千百年来却一直在沾沾自喜中抱残守缺,是我们一味的守旧给了同行超越的机会,眼下各行各业都在推旧出新,鲁菜也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了。”
“谈什么呢这么专注,什么时候开餐?”初荷忙了一个大周末,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兴许是肚子有些饿了,睁开眼便直奔厨房。
一眼发现妈妈的位置站着自己心爱的恋人,姑娘扭头跑了出去。
她可不愿师哥看到自己睡眼惺忪,一身松垮的样子。
一番梳洗,走出卧室的杨初荷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清雅,苏思安看在眼里,十几天来沉积于心的烦恼和压抑顿时一扫而光。
“来前为什么不说一声?差点让我现了原形。”餐桌前杨初荷亲昵捅了男友一拳,半含责备半含娇羞的问。
这一拳力道极轻,却是正好打到了苏思安的软肋,苏思安虽然顺势后退了一步,却也感到一阵甜蜜的痛楚。
“自然的状态不好吗?照样很美呀。”面对女友的责问,苏思安咬着牙跟报之一笑,在他眼里,能够让心爱的初荷痛痛快快打一拳,也是件幸福的事。
女儿的举动,却引起了妈妈的不满。
余爱秋既然默认了女儿的恋情,对待苏思安更加多了一层疼爱,狠狠瞪了一眼女儿:“腊月里生人呐,动手动脚,也没个轻重,吃你的饭吧。”
饭罢,余爱秋问丈夫植物园的牡丹开了,要不要陪她走走。
杨乐春不置可否,身边的一对小情人却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去年两人就因为以讹传讹的牡丹开花而扑了个空,现在妈妈再次提到植物园的牡丹,杨初荷立即叫起来:“妈妈妈,你俩还是在家里享受二人世界吧,我和思安去植物园。”
余爱秋见女儿自从回到了钟爱的舞台,性格越来越开朗,母女间曾经的隔阂与冷战随着苏思安的出现在慢慢淡化,她原以为苏思安作为春城浩二的替代品,那种不对等的畸恋会再次伤害到女儿,但是随着对苏思安认识地逐渐加深,她能够感觉到两个孩子心中深深地爱恋,如果苏思安真是治愈女儿受伤心灵的那付良药,即便他做一辈子默默无闻的小厨师,当妈的也认了。
“好吧、好吧,就让我们这对老家雀守家,你俩出门放松放松。”
BH市植物园。
或许是六月的骄阳困住了市民出行的脚步,虞河两岸游人寥寥,岂不知因为濒水的缘故,植物园里气温还算凉爽,停好单车,两人一路小跑来到牡丹园,却见牡丹园里那些深色系的花朵扛不住骄阳地炙烤,外围的花瓣已经逐层枯萎。还好园子四围篱笆墙外几株白牡丹开得正盛,倒与初荷身上洁白的衣裙相得益彰。
去年来早了一步,今年却是来迟了一步。但是这些丝毫没有减弱热恋中的情人炽热的情感。
苏思安见四围无人,轻轻抓起初荷的手:“还没来得及祝贺你小荷,你的舞蹈‘奔月’太完美了,可以说你已经获得了成功,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作为你的男朋友,我是不是真像传言的那样,亵渎了你的圣洁?”
“你听到什么了?再成功也还是你的小荷呀,某些时候谦卑是我们的优良传统,但你这是自卑,它会是你前行中最大的阻力,何况这次厨师大赛,你们不是也夺得桂冠了么?”
苏思安摇摇头:“不一样,你的成功那叫艺术的升华,而我的成功只是取悦了食客的胃口。”
园子里平底一阵旋风吹乱了姑娘的的刘海,杨初荷心中慢慢飘过一丝阴翳,她终于证实了自己这些日子的担心,这个敏感而又自卑的大男孩,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更加自信点?
抬头看着苏思安的眼睛,杨初荷满心地委屈:“难怪这些日子你总躲着我,不就是电视台一个小记者无聊的八卦吗?如果不是爸爸病休,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
面对着初荷哀怨的眼神,苏思安突然有些心慌:“不是的,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看了电视台对你的专访,看了台下那些疯狂的舞迷,我真的自惭形秽,如果不是临近回家,我还真的鼓不起这个勇气。”
“为什么?那些南方人真的容不下你了?难道你真的要回家帮哥哥种菜?”杨初荷误会了苏世安的意思,心情突然有些消沉。
苏思安心中慌乱,乡音脱口而出:“小荷,你别误会,大哥要定亲,俺咋能不回去,也不是不回了嘛。”
杨初荷第一次听苏思安地道的的乡音土语,霎时展颜:“大哥定亲咋就不早告诉俺了嘛,俺也想去嘛。”
苏思安见师妹打趣自己,暗自松了口气:“这次你不能去,乡下人定亲繁文缛节太多,家里少不得一个‘乱’字,我怕到时没时间照顾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