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穷志短,苏金声被老婆的歇斯底里所震慑,再也没有勇气挥舞手中的菜刀,三人顿成僵持之态势,好在醒过神来的刘鹏举再三保证,只要小文兄弟俩搬回旧房子单过就算孤儿(其实人家就是孤儿),由村里出钱出粮抚养他们,这场‘桃色事件’才最终得以和平解决。
王彩云受了累,苏金声绿了头,最终受益的却是小文兄弟俩,然而这些年小文兄弟只知婶子将他们拒之门外,却不知叔婶背后的的良苦用心,王彩云也只能默默承受着侄子的敌视,这摆不到台面的往事苏金声当然无法开口,十几年地忍辱负重,终于熬到了孩子们长大成人。
而曾经一手遮天的刘鹏举也像老掉了牙齿的病虎,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煽风点火。
这些日子王彩云对自家建棚强烈地抵触,就是刘鹏举背后使得阴招,这也是两口子争吵时王彩云无意间透露出的信息。
苏金声当然火冒三丈。
他知道刘鹏举这是在妒忌苏居安,因为村民建大棚正是苏居安带的头,这也是刘鹏举暗中使绊子的原因。
能让你小子心里不痛快,就是我最大的痛快。
常有功并没有急于出面调停,因为他看到不远处排涝沟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是南乡村的书记刘鹏举。
毕竟血浓于水,小文兄弟俩见王彩云发疯般的挠向苏金声,害怕二叔吃亏,情急之下只得一左一右架住二婶的胳膊,苏金声则趁势欺身上前,结结实实地给了老婆一个大耳光。
“老绝户头,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以为苏家没人了”。苏金声此时也看到了溢洪道里的刘鹏举,虽然气头上话赶话,这话却说得极不地道。
刘鹏举膝下一儿一女,儿子结婚后有了一个姑娘,(按照国家政策也只能生一个)这在农村就是实打实的绝户头,或许他骂王鹏举时,忘记了,自己的老丈人膝下也只有两个女儿。
王彩云原本就是一匹极难驯服的烈马,听丈夫骂的难听,两个侄儿又在极力地偏袒他二叔,盛怒之下各种难听的话儿止不住倾泻而出:
“文呐,知道你兄弟俩恨煞老娘,当年是我撵你们回老房子住,是我劈腿扒叉丢了苏家的脸,可老娘做这些都是为了谁?去问问你那乌龟王八蛋二叔!”
苏家兄弟被婶子一席话说的有些糊涂,目光不约而同转向二叔,苏金声羞怒交加,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王彩云,你不要随口乱沁,恶不恶心?恶不恶心呐!!!”。
二叔的举动顿时惊呆了苏家兄弟,然而愤怒使得王彩云早已失去了理智,一眼瞥见排涝沟头刘鹏举离去的背影,突然大声喊道:“刘鹏举你给我回来!有胆子睡老娘,就得给老娘做个证,告诉这俩没良心的小崽子村里给的抚恤是怎么来的。”
刘鹏举被王彩云点了名,只得讪讪地转身:“文呐,你二婶这是气糊涂了,你们兄弟原本就是孤儿,优抚你们也是国家政策”。
事实面前,所有苍白地辩解都是欲盖弥彰,苏文不由自主放开了二婶的胳膊,突然抽出一根竹竿疾步奔向刘鹏举:
“老畜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原本是夫妻间的分歧,在刘鹏举现身后事情瞬间变得更加混乱,苏居安始料不及,一把没有拽住苏文,立刻大声喊道:“小文,你要冷静。”
此时此刻,仅凭苏文的暴脾气,哪里还能冷静的下来?
初春的田野里,立刻展开了一场极不对等的追逐赛,然而‘好狗撵不上怕狗,’尽管刘鹏举气喘吁吁,步伐凌乱,却也凭借着苏居安的拦截,左突右拐勉强躲过了苏文的追打。
也难怪苏文如此暴怒,兄弟俩自幼失怙,十几年的人情冷暖造就了他恩怨分明得人生信条,然而这一切却在二婶一席怒斥中蓦然土崩瓦解。
这是怎样的一份爱、恨、恩、仇?伦理与生存、屈辱与感激,像一堆陈年的乱麻纠缠出无数个死结压抑着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如何还能保持冷静?
刘鹏举知道苏文的暴脾气,他知道今天如果没有一个彻底地了断,自己今后将很难在村子里立足。奔逃间突然抱住了苏居安的后背:“咳咳咳···居安,帮帮叔···实在跑不动了。”
苏居安心中一阵好笑,狐狸再狡猾终究架不住猛虎的爆击,看来苏文就是刘鹏举的煞星。
如果这在一年前,苏居安绝不会插手刘鹏举的这些破事,但是现在作为一村之长,他不得不出面制止小文的鲁莽,再者,毕竟刘鹏举老了,即便小文不动手,发生在刘鹏举身上的任何意外,小文都脱不了干系,适时制止这场闹剧也是在保护小文。
小文见刘鹏举有了挡箭牌,生怕误伤大哥,丢了手中的竹竿直扑苏居安身后,苏居安急忙伸手拦截,远远看去更像三个大人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常有功实在看不下去了,闪身喊了声:“够了,都罢手吧。”
常书记的突然现身,使得刘鹏举和苏居安同时一愣,苏文终于一招得手,生生地从刘鹏举并不茂盛的头顶上薅下一簇花白的头发。
常有功一声断喝:“苏文你想干啥?舞枪弄棒没有王法了?”
苏文见常书记发了怒,只好骂咧咧地住手,毕竟那是百姓眼里的好官。
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前几天苏文去镇上贷款,因为没有村里的证明信,银行死活不松口,幸好常书记来柜台办业务,问明情况后,竟然拿自己的信用替他担了保。
“苏文,你敢袭击村支书!好大的胆子。”远远地,治保主任刘刚扛了一把锄头跑过来,身后还有支部委员王连军。
常有功瞟了一眼刘刚,后者立即知趣地噤声。
“一个书记,一个村主任,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家村民斗殴,你们就是这样为人民服务的吗?”
刘鹏举揉着头上的伤口,懦懦地说:“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老婆嚼舌头的屁话,小文当了真嘛。”
“群众有情绪,就是你们的工作不到位,小文贷款建棚,你们村里为何不开证明信?”常有功目光转向苏居安问。
苏居安欲言又止,刘鹏举急忙接话说:“是这样书记,前任村主任辞职,村委会的印章便一直由我保管,前几天我去了姑娘家,印章锁在我家抽屉里,他们没找到。”
“是没找到,还是不想给?既然刘书记很忙,我看今后村委会的印章还是还给村主任保管吧。”
常有功太了解刘鹏举了,他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的强令,苏居安永远也讨不回村委会的印章。
刘鹏举心里那个悔呀,怪不得早上出门头上落了一摊鸟屎,原来这是老天爷的警示,亏得自己还屁颠屁颠的赶来瞧热闹,终于把自己绕进去了吧。
没有了印把子也就彻底没了底气,以后村民有事都去拜苏思安的门子了,谁还在意一个过气的村支书?
但是,书记的指令怎容辩驳?刘鹏举不自觉的摸向腰间,突然抬手拍了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脑子,印章明明还在抽屉里锁着嘛,隔日居安空闲了去我家拿吧。”
常有功趁热打铁:“择日不如撞日,不妨今天就做个交接,听说还有几家村民要贷款建棚,居安挨家上门问问,毕竟农时不等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