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小长假过后,餐厅生意一直不温不火,每每这时候,后厨便成了酒店业绩不佳的替罪羊,杨厨虽然名气大,无奈后厨总监的位置注定他不能时时盯着灶台,徒弟苏思安虽然能够顶上去,终究是新手,赵经理权衡再三,终于接受了刘书记的建议,从兄弟单位调来了一位新头灶。
(市府接待处下设三处招待所,简称一所、二所、三所,大家互通有无,人事调动很频繁)
班前晨会,杨厨为大家隆重介绍了新成员------掌灶师傅蒋金勇。
“大家欢迎蒋师傅,在我们一所他算是新兵,但是放眼市府接待处所有掌灶师傅,他绝对算是个老战士。”
这就是大家一直传言要来的“大狈”?苏思安上眼,见
此人中等身材、虎背熊腰,圆的有些夸张的眼睛闪着一抹狡诈的眼神,微凸的下颌和‘地包天’的唇齿竟然让鼻梁成了整张大脸的凹地。
老铁第一个走过去和大狈来了个一个大大的熊抱。苏思安从他俩会意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二人早就相识。
果不其然,师弟谷月明低声告诉他,这个蒋师傅原属市政府第三招待所的合同制职工,到这边来算是兄弟单位的技术交流,和几年前的老铁走的是同一条路子。
据说二人当年在第三招待所联手闹得挺欢,同事们称老铁为狼,蒋金勇为狈,加上蒋金勇的未婚妻‘小母狗’推波助澜,三人被同事们戏称‘狼狈狗为奸’。
三人之所以敢如此胡闹,正是自恃蒋金勇的舅舅刘名臣是三所的党高官。
年前,接待处冯处长为了节制黄世贵专权,把刘名臣平调了过来,安顿好自己的刘书记,自然顺手把外甥调了过来。
今天‘狼’‘狈’在此重逢,杨厨的麻烦大了。
尽管蒋金勇初来乍到,杨厨依然把他安排到了头灶的位置上。
这些日子苏思安刚刚站稳头灶,心中的小得意还没来得及细品,师傅的安排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让他感到心里特别的不舒服。
晨会结束,苏思安习惯性的地站到头灶前,随即看到蒋金勇傲慢地目光:“伙计,站错位置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生瓜蛋子站头灶,难怪一所生意要黄。”
平白无故受此羞辱,苏思安白皙的脸颊顿时赤红一片,如果换了别人,他一定会恭恭敬敬地说几句‘请师傅多关照’一类的客气话,但是眼前这张傲慢的脸庞,实在没有让他客气一下的理由。
默默走到二灶的位置,耳边再次传来蒋金勇冷漠的声音:“不管谁的徒弟,上灶就得乖乖的做我的副手。”
整个上午,蒋金勇几乎示威似得挑剔着苏思安的任何细枝末节,一会儿预处理的青菜没有断生,一会儿焯水的小排没有去除血沫,赌气再次处理,却被告知这些原料不能用了。
为什么?
好好的青菜,焯老了。
忍气吞声捱到下班,苏思安憋着一肚子火来到餐厅,见师弟早已打好了饭菜等在那里。
“怎么样,‘大狈’不好对付吧?”
苏思安拿起盘子里的馒头看了一眼,恨恨的掷了回去:“大狗熊、地包天,倒胃口。”
谷月明敲敲桌子,苏思安顺着师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老铁和大狈西装革履,慢腾腾走了过来。
二人示威似得坐在苏思安对面,老铁有了主心骨,口气突然强硬起来:“二哥也在哈,见见我大哥吧。”
谷月明知道师兄个性耿直,可书记的外甥还是少惹为妙,急忙起身说:“恭喜蒋师傅荣升头灶,别忘了带契带契兄弟们呐。”
蒋金勇扬起下巴“哼”了一声,其实就他的面像,低下头下巴照样会前凸。生就的一副挨揍像。
苏思安勉强咽了几口馒头起身说:“明天我想休班帮师傅收麦子,你来么?”
谷月明知道师傅这些日子也很苦闷,能够抽出一天的时间陪他解解闷也是做徒弟的本分,至于师母那三分麦子,用不了个把小时就收完了。
“明天正好周日,厨房里也不忙,我当然要去。”
杨厨难得有机会和徒弟家中聚聚,喝点小酒,(当然是得谷月明陪着,苏思安虽然有量,酒桌上却寡淡得很)爽快地准了两人的假。
城南十里堡。
苏思安和师弟走进杨家四合院时,师傅和师母正在餐厅里吃早餐,初荷难得休个周日,看样子还在睡懒觉呢。
师母得知二人的来意,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乐春,是你又馋酒了吧,就我种的那三分荒地,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吗。”
杨乐春眯起眼孩子似地笑了:“地里的活交给思安和月明,我和小荷在家做几个菜犒犒劳劳你们。”
“我讨厌做饭,我也去收麦。”初荷并没有贪睡,听到父母的谈话,急忙冲出卧室兴奋地嚷道。
“哪里都有你,打小摸过镰刀吗?细皮嫩肉的当心晒爆皮。”师母心疼女儿,不希望她曝晒在毒日头之下。
“我有装备”。初荷嚷着急忙跑回卧室,旋即戴了一顶草绿色小斗笠,四围挂着一圈透明的丝巾,一看就是舞蹈用的道具。
大家笑着来到院子里,因为家里只有两把镰刀,师母便留下谷月明陪师傅准备午饭。
苏思安随师母七拐八折来到所谓的麦田,禁不住哑然失笑,这哪里算是块麦地呀,不过就是政府征用后未来得及开发的建设用地,荒弃多少年了,师母开垦出来不过三分左右,乍看上去,倒是这片枯黄的麦穗与周围的茅草显得格格不入了。
看到苏思安古怪的表情,余爱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打小没有种过地,收点麦穗够你师父喂鸽子就算没白费功夫了。”
苏思安笑了笑说:“如果师母单纯的就想用麦穗喂鸽子,咱们倒不如只把麦穗收了,剩下麦秸一把火烧了还能做玉米的肥料。”
余爱秋想想也是,急忙回家取剪刀和麻袋。
初荷很少有机会亲自体验农家生活,所以显得很兴奋。跑到麦地中间,任凭微风轻柔的抚摸着她齐肩的秀发,耳边突然传来布谷鸟婉转的啭鸣。
布谷布谷······,收麦种谷······。
触景生情,苏思安的心绪一下子飞到了几百里外的南乡村。
因为菜棚占了南洼地的麦田,大哥前些日子写信告诉他不必回家收麦,好好在单位多学点本事,比多收几百斤麦子强多了。
但是每年这时候按时回家收麦,已经变成了这些走出土地的农家子弟候鸟迁徙般的朝圣之旅,他们相信自己的汗水就应该虔诚地奉献给无私的养育了自己的这片热土。
初荷见苏思安出神地望着远方,知道他又想家了,情不自禁地问:“思安哥,你就那么喜欢农村老家,还想回去做一名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