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菜买回来,果然只有一袋花生米和四个烤鸡背。
刘文盛掏出十块钱塞到小栗手里,小伙子烫了手似得忙不迭扔到茶几上,“哥哥,您这不是打我的脸嘛?几个小菜弟弟还是请得起的,领导有事尽管喊我,弟弟在楼下候着您呐。”
望着栗志龙离去的背影,苏思安皱起眉头说:“京嘴子京嘴子,就是这么来的,油嘴滑舌。”
刘文盛笑了笑,“你还没见识过烧锅炉的那两块货呢,好嘛,一菜(蔡)一汤,开口国家闭口国际,简直就是帽厂版的‘新闻联播’。”
“是吗?”苏思安也跟着笑了:“一菜一汤,干脆调到我们后厨得了。”
“甭抢,这后勤还真就属你管了,庙小,盛不下那么多大神,我这个会计还得兼着仓库保管呢。”刘文盛说着话,起身去文件柜取了一瓶二锅头:“区厨有心了,知道你接下来的日子会很无聊,特意留了几瓶酒给你,能不能整点?”
思思安点点头,“整。”
一杯烈酒下肚,苏思安话突然多起来:“文盛,初来乍到,我有些疑问。”
“说”。
“你说咱们宾馆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怎么就没有多少客人入住呢?”
刘文盛一阵冷笑,“上边设置这个的驻京办,主要是接待BH市入京的干部,兼顾国营企业的老总们,由接待处划拨经费,招待所出人经营,前几年虽然钱不多,紧紧手勉强够用,去年事业单位机构改革,接待处自暇不顾,这笔钱拖了又拖,最后连工资也发不出去了,前任王总偷偷接了几个旅游团,挣了点钱预支大家的工资,等到上边的款子到了,我这边却又没法下账了。”
“多劳多得,这有什么可避讳的?”
“你呀,还是那么幼稚,我们事业单位,有着严谨财务管理制度,每一笔钱哪里来哪里去,不能有丝毫得马虎。”刘文盛以前在财务问题上吃过大亏,那次教训让他终身难忘。
“后来咋处理了?”苏思安问。
“只能如实上报了。”刘文盛摇摇头:“就为这事招待所走马换将,我现在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即得罪了王总,新来的依总也是处处防着我”。
“王晓华回去还是招待所副总,也没有受处分呀。”苏思安说。
“那是黄所长的表弟,人家没事,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主题餐厅刷碗呢。”刘文盛说到糟心处,仰脖子干了一杯烈酒:“思安,哥们的前程全完了。”
苏思安见不得发小一脸颓废的样子,见他又要倒酒,急忙握住酒瓶,“文盛,不能再喝了,会醉的。”
刘文盛夺过酒瓶斟满自己的杯子:“醉了好啊,一醉解千愁,思安,你现在春风得意,哪能体会到我的痛苦,事业、前途,一片灰暗,爱情更是一地鸡毛,瑾修因为我失忆了你知道吗?我现在在同事眼里,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寡情寡意的负心汉。”
“起码你不用窝在洗刷间里受罪;起码你又回到自己喜欢的会计岗位;起码你还能在这里独当一面,也算是高升了。”苏思安已经知道了杜瑾修失忆的原因,但他宁愿相信这些传言只是别有用心的人对发小的污蔑。
“高升?哈哈哈,你知道我的高升···是拿什么换来的吗?我他···妈贱,我为了走出那间洗刷间,我、我放弃了爱情,我给杜大管家写了保证书,说这辈子再也不理瑾修···不爱了!
现在想想,我就是活该,为什么当初我的同学会找我担保、为什么那天杜大管家出差会把印章交给我、为什么我的同学正是杜家的邻居?都是圈套啊。”
“你学过辩证唯物主义吗?哦,你没有上过大学,你没有学过,可我学过,你们眼里的高升对于我来说更像放逐。”
苏思安摇摇头,“如果真的有人故意陷害你,你更不该沉沦,苏东坡政治生涯最辉煌的时候受人陷害,一贬再贬,依然没有放弃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靠的是心里干净,心里干净蛮荒之地亦是乐土,道德丧失,再繁华的地方也是囚笼。
“对,我就是那个心里不干净的人,我道德丧失,见利忘义。”苏思安不想刺激刘文盛,但是这时候他说的每一句话,在刘文盛耳中句句都是尖锐的讽刺。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但是就写保证书这件事,确实是你的错。”
或许刘文盛这段时间太郁闷,当压抑积攒到一个临界点,苏思安的出现正好给了他一个宣泄的溃口,“苏轼,苏大学士,你们老苏家的骄傲嘛,但是你敢保证自己会一直心怀坦荡吗?
苏思安我太了解你了,你是不是直到现在还在为自己当年的高考失利而耿耿于怀?你骨子里的高傲,使得你敏感自负,除了你师父,你看不起后厨里的每一位同事,甚至连这份工作也不不在你的理想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