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谓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 道心破碎

阴凉的古树下，四名妖皇还静坐了许久。最后还是禅虎打破了沉默，“几年前，你们因紫荆花联盟主席出兵攻打失落之地，而联手大破那支无敌于西方大陆的钢铁巨兽军队，后又折辱他们主席，活生生将人吓至疯傻。回来的路上又沿途烧杀抢掠，若不是我碰巧路过，你们可能会犯下更大的杀孽。如今，你们随我静心修行已有三载，不再复当年那般暴戾。今日我从小兄弟那里获取了琉璃金身诀，此绝学对我佛门意义重大，我将即刻启程返回漠北佛土，让绝学重返藏经阁。在我离开的时日，你们不可再妄动杀意，还需潜心修行，等我回来，希望你们的佛法能更精进一层。”

三名妖皇皆双手合十，低声诵念佛号。

随后丽莎妖皇开口道：“居士，方才奴家给那小弟弟注入气息时，奴家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异常驳杂，于是下意识就使了追本溯源的神通……”丽莎说到这时，悄悄抬眼瞧了一下禅虎，发现他并没有不悦的神情，便接着说道：“通过舌头，奴家从他身上感应到了数股强横的气息，其中不仅仅有与奴家同脉的玄蛇，还有与居士您同族的剑虎，最浓烈的气息显然是两名实力深不可测的至尊妖皇的。那名小弟弟给奴家的感觉就想是天生与妖同行的人一般。”

梦魂这边倒是没想到那四名妖皇还在背后对他评头论足，他现在一心只想着尽快穿过失落之地，然后由赤骄娇化龙，带着他跟蛮龙尽快赶回东大陆。

沿途不少妖王感应到自家妖皇的气息，纷纷避让。妖兽中的等级之森严，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下位者只要有丝毫僭越，便会被格杀当场。其残酷程度，比之帝王朝堂还要无情。

花了一日时间，三人成功横穿失落之地。作为紫荆花联盟最不想涉足的地界，他们三人可以说是最早完成横穿这项举措的人了。

一出失落之地，梦魂敏锐地察觉到体内的气息消散，肩头那朵玫瑰也枯萎凋落。

赤骄娇长出一口气，在失落之地里她跟蛮龙像个闷葫芦一样，什么话都不说，这让生性活泼的她都快逼疯了。刚出地界，她长啸一声，炽热的烈火燃烧，转瞬化作一头三丈长的巨龙，痛快地翱翔天际。

之后的路线上没什么阻碍，三人沿途除了必要的补给外，就是一心一意地赶路。终于在经过了五天，三人到达了东西大陆的交界处，天断山脉。

延绵至视线尽头全是高耸的山峰，如此雄伟壮丽的地势，就是仙人也未必能创造出来。在这无尽的群山中，隐藏着大量的古老部族，以及众多实力强横的妖皇。他们盘踞着大量的土地，彼此之间的地界相互交错却又泾渭分明，绝不会越界分毫。

而人类凭借着数代人的努力，终于在其中摸索出了几条安全的路线，可以避开那些实力强大的妖兽的领土，穿行于东西方。

三人寻了其中一条，风风火火地穿行。到了这地方，蛮龙跟赤骄娇的胆子大了很多，蛮族跟赤龙族的威名在天断山脉还是响当当的，很多妖皇见着这两族的人也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让梦魂他们不清楚的是，从神魔战场中离开的人，已经通过各种方式，将信息传回了各自的家族。不久，梦魂未死的消息在一些实力强大的家族间流传开来，所有人都震惊于这个人是怎么免于九九归心蛊之灾，以及镇魔塔的囚禁而逃出生天的。

大部分家族都处于看热闹的心态，他们并未与梦魂交恶，该头疼的只有那个名不副实的梦家。

与此同时，毗邻大梁国的雪家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办婚礼。当代雪家家主雪飞白正眉头紧锁地盯着手里的书信，他如何也想不到梦魂竟然在那样的绝境中都能走出来。

世人都道梦家要遭殃，雪飞白知道他雪家可能要先一步遭灾了。他弟弟的女儿千雪在他的安排下将要和雷家联姻，如果这时候梦魂上门兴师问罪，将给雪家的颜面带来沉重的打击。

“老爷，梦魂那孩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足以说明他的天资奇高。我们雪家这几年人才凋敝，为何不将千雪许配给他，这样也能为我雪家添一强力外援啊？”说话的乃是雪飞白的原配夫人贾氏。

雪飞白手中的信纸渐渐冻结，随后碎成冰屑散落，他心中暗叹，当初他得知梦魂与自家侄女交好，他还是很看好这对的。可是变化来的太快，梦溪飞升陷落，梦家支系叛变，守护兽屠城，家主易位，原本高高在上的梦家大少爷一朝沦为丧家之犬，仓惶逃往西方，一切都成为空谈。他雪飞白是雪家家主，族内重要成员的婚事关乎着雪家之后的走向，如果放任千雪与梦魂，无疑是在招惹现在的梦家。

“梦溪这些年招惹了太多的仇家，现在无他压制，百族并起，为了雪家，必须牺牲千雪。”雪飞白笼统地道了这一句，随后有些担心贾氏会心怀不忍，特意叮嘱道：“梦魂回来这件事绝对不能向千雪透露，梦魂那边我会想办法解决。你先下去吧。”

贾氏微微欠身，转身离开。

雪飞白坐在家主大位上，揉了揉紧皱的眉心，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堂轻声道：“请凌空客卿给梦魂带话，就说千雪跟他不再有可能了。”

虚空中传来一声应是。

……

东大陆，梦家天帝城，自从天圣城被毁后，此处便成了梦家的总部，新的宗祠也已经落成。新任家主梦坤月听着手下的各种报告，脸色阴鸷，自他叛出梦家后，大力建设的梦家第三城天钦城即刻宣布不承认支系正统，切断了两城的往来，还将梦坤月一系在天钦城的血脉全部屠杀，用马车送回了一堆人头。

两城自然进入了对战的状态，都是从宗家出来的，两方对战互有输赢，谁都没讨得好。

此时，手下又传来梦魂未死的信息，更是让梦坤月大为火光。本以为有蛊族加天目族的人就可以斩杀梦魂，结果去两个，死两个。虽然最后让梦魂中了蛊毒，身陷镇魔塔，这刚过去一年又跑出来蹦跶了。

梦魂的存在就等同于在打梦坤月的脸，他花大代价悬赏，结果人家过的还是好好的。而且让梦坤月不安的是，梦魂似乎逐渐开始展露他身为阴阳眼天赋者的恐怖之处，一年不见，修为便从司命境提升至天罡境，简直是匪夷所思。

照这样下去，再过几年，岂不是真能将他这一脉全部拔除？想到此处，梦坤月不寒而栗，“不惜代价，定要诛杀此子！”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中。

梦家的追杀令再次被重启，不过当年梦魂与蛮龙一路血杀至西大陆的惨案还历历在目，已经没有多少人敢打他们的主意了，剩下的全是梦家派出的死士杀手。

梦魂当然不介意杀掉这些叛徒，而且是用不惜叠加自身业力，也要将他们的神魂尽数抹杀掉的方式。

“比起当初我们去西方，这些人都不够塞牙缝的。”蛮龙随手拍飞几个悍不畏死冲上来的死士，歃血神矛一挑，又将一名从树冠阴影出跳下来的杀手串死。“这身法，比起莫离跟绝情来差得远了。”

梦魂闻言，替蛮龙默哀了一秒。果然下一刻蛮龙发出惨叫，赤骄娇骑在了他背上，双手揪着他的耳朵，带着一脸危险的笑意道：“阿龙，你跟那两个女孩很熟的样子嘛，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不算很熟，就是当初一起走了一段路。”蛮龙秒怂，缩着脖子讨饶。

就这样，在杀手的骚扰下，三人被烦的不行，索性就一头栽入天断山脉深处，借道一些实力不凡的妖王领地。有赤骄娇在，龙族独有的威压瞬间令大部分妖王臣服，至于不服的，都被蛮龙麻溜地烤了。

几日后，三人离开天断山脉，进入落风城。刚一入城，梦魂就感应到有一股灵识锁定了自己，他下意识想奋起反抗，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小友莫怕，是老夫。”

梦魂听出这是凌空的声音，便不再反抗，顺着指引，三人来到一间茶楼。

茶楼略显冷清，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梦魂登上二楼，在临窗的角落见到了这位实力通玄的老者。一年未见，凌空的精神依旧矍铄，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地梳理于脑后，他见着梦魂，也不见有何动作，一把椅子便推移了出来，请梦魂落座。

梦魂对凌空所来何事大致有了一些推断，不过对方曾在西行路上有恩于自己，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不给凌空面子。

微一抱拳，梦魂与凌空正对而坐，静默不语。

“以小友的智慧应该知道我所来何事了。”凌空嘴角也是带着一丝苦笑，他堂堂天堑境绝顶强者，却要为劝分这等小事走上一遭。

“前辈，雪家怎么说的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千雪是怎么想的。”梦魂开口道。

凌空叹了口气，道：“自从你百日未归，小雪儿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整日呢喃着你不会食言，总是说到做到，最后……”凌空言及此处，眉宇间也满是心痛之色。

“她怎么了？”梦魂猛然站起，双手撑着桌面，身子微微颤抖。

“她的求道之心碎了。”凌空低下眼睑，本来他十分看好千雪，没想到这女娃对梦魂的执念如此之深，守着一个承诺，最后导致道心破碎。

梦魂颓然坐下，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铸成。若不是他屡次以救世主般的姿态拯救千雪于危难之中，对方也不会这般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当初我若是能以朋友那样去拯救你该多好，你虽然平凡，但也绝对不能为他人而活，更不该为我而活……”梦魂感觉心里堵着块大石头，压迫着他无法呼吸，想大声吼叫，可到了嘴边却只能发出呜呜低鸣。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傻。我也是个普通人，只是有一点小聪明，小自负，你为什么就能这样相信我？最后把你害成这样，都是我的错。”梦魂抱着头，往事一幕幕涌现，眼泪也跟着流淌。

过了许久，梦魂的声音幽幽传出道：“前辈，我知道你是来劝阻我的，但我真的不能不去见千雪，是我害她碎了道心，那我也应该承担起她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