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战期结束,周柏是肯定要动手的。
龙虎入法、布武传道、播灵种劝农桑、开科举祭赤青之天……
一整套组合拳打下来,再浮躁的大炎气运,此时也已沉淀近半。
三郡之地能短时间消化容纳的,就这么多,给予再多福荫臣民也是一样。
剩下的大炎气运,如果不尽快开疆拓土,使之沉淀,必然会白白流散。
此次南征,共有选锋、胜捷、破敌等三部禁军三万人,各地抽掉的守备军三万,马军三千五百骑,民兵辅兵五万余。
总兵力共计十一万三千五百余人,对定国号称二十万,呈无可抵挡的大兵破境之势。
当初褚凯率五千五百骑杀穿龙丰郡,纵横往来如入无人之境,这事过去可还没多久。
不提定国守军如何惶恐,周柏在安都监考期间调动十余万大军,这动向肯定也瞒不了人,那盈天兵戈之气太过明显。
雷浩渺早已提前传书吕定,要求其出兵攻打边城郡,以缓解他们定国的压力。
定国国都,定州城中央核心处,已被一圈青砖高墙给围上。
里面便是以总督府为核心,兼并三四条街,十数座豪宅大院而成的宫城,是国君及其亲卷居所。
看似宏大,实则不合规制,无法正礼。
这不,从建国到现在,宫城内一直在大动土木,从未停歇。
唯一一座由道士团出手相助,勉强建成的宫殿中,大旭封君,定候雷浩渺,正私下召见近臣。
“大将军雷振已经率军十万,前往龙丰郡抵挡安北军。”
“粮草在尽力筹措,定州郡历年积蓄尚存,若举常平仓之粮,当是不虞此次大战所需。只是春耕在即,十万大军起码动用二十万民夫,负面影响太大。”
“定西国方面回信,其国君吕定已率大军北伐边城,请我们务必拖住安北国的主力……”
能被雷浩渺召见的臣子,都是掌握核心权力的人,三言两语之间,便已是说清定国如今面临的局势。
终归是全盘继承的总督时期的体制,职能完备,纵使周柏来势汹汹也有应对。
一件件大事梳理完毕,端坐于上,少有言语的雷浩渺,脸色终于舒缓不少。
他可不是枯守深宫,轻易被人蒙蔽的太平皇帝。
自回归以来,定州三国的大势变化,他不说一清二楚,起码能看个七七八八。
原州衙道士团,其主要力量可是都被定国继承,根基深厚。
但一次征召战争后,得异域气运搅乱大势,此消彼长。
不只是安北国超过定国,连获胜归来的定西,其运势也已强过他们。
这不,不等雷浩渺稍有舒坦之意,向来耿介的前定州右参议,现定国右相石瑎,便是出声感叹。
“君侯,此次征召之战,我等失利而还,未得大运加身,落后他们两国实在太多。异域失利,主世界如果再大败一次,灭国之日就在眼前。”
动不动说灭国,雷浩渺对石瑎这个名义上的首辅,非常不满。
以往顶撞他就算了,需要借助其大旭名儒的威望稳固统治,现在建国日久,君臣名分已定还是如此。
不过石瑎就像是没有察觉,雷浩渺的冰冷注视,依旧直言劝谏:“老臣观安北军威势正盛,气运如东升大日横推八方,所以我国当放弃龙丰郡北部地区,避而不战。”
“最好是以杂兵填充龙丰诸险要关隘,拖延时间,如此放弃整个龙丰郡,也未尝不可。”
石瑎的建言,如同一声惊雷,使原本很默契的定国君臣惊骇失色。
最先回过神来的左相蔡风,抓住政敌的疏漏,立即义正言辞呵斥道:“右相此乃何意,君候辛苦镇守定州多年,方有如今之基业,岂能轻易抛弃领土和子民!”
“君候,此人大奸若忠,实乃国贼也!请罢其相位!”
从总督州衙时代开始,蔡风就被石瑎压制得厉害,常常处于弱势地位,现在看到机会,一点也不想放过。
看到雷浩渺有些出气的神色,其余重臣也附和起来,纷纷指责石瑎意欲何为。
不过见风向一边倒,雷浩渺反而不急于针对石瑎了,先是和稀泥让蔡风稍安勿躁。
接着心中沉思片刻,对石瑎追问道:“右相认为以我军现有实力,无法抵挡安北,是想保存实力?”
其实这也是雷浩渺还为总督时,常常采用的策略,故而他得以保留底蕴,受大旭封其为州侯。
可建国之后,得州侯大义及气运的影响,他便浮躁起来,早先甚至主动进攻安北。
石瑎眼睛一直盯着雷浩渺,见他没有恼羞成怒,也是颇感欣慰。
于是将自己的真正意图,全盘托出:“不错,龙丰残破,定州郡才是整个定州的膏腴之地,只要核心不失,一切大可从头来过。”
“定西伯之意昭然若揭,想牺牲我**力为其时间,君候恰恰不能如其所愿。”
“三国鼎立,弱国最好是坐视强国相争,此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雷浩渺微微颔首,旋即再度陷入沉思,他现在空有州候之名,其实已成为三国中的软柿子。
石瑎避而不战,保存元气的提议,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再来次十万级的大败,国势将再无挽救的可能。
但如果胜利,是不是就能逆风翻盘,把周柏从异域位面得到的大运,一举抢过来?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雷浩渺心中浮现刹那,旋即便被驱逐。
他收拾心绪,气度从容,对着石瑎作虚扶状:“右相老成谋国之言,孤纳之,来人,把孤收藏的那枚益气灵丹赐下。”
“传令雷振,保全前线主力。”
接着雷浩渺又看向拍马屁,攻讦不成的蔡风,温和笑道:“蔡相,就劳你亲往龙丰督军,务必使地方官民,尽力拖延,若事有不谐,大可退至定州郡。”
“微臣领命,定不负君侯重托。”蔡风心中不由大骂雷浩渺,谁有价值就用谁,当了国君还是如此。
他哪里不明白,这无非就是一捧一敲的平衡之策,适才附和其言的大臣太多。
一个时辰后,在雷浩渺的催促下,蔡风在家丁及一队亲骑的护卫下,匆忙出发。
然而没人知道,蔡风在自家府邸收拾包袱时,已经送出一封密信。
退退退,一退再退,腐朽老臣,腐朽君主。
即便这大策真有道理,如此行事,最后真能成为定州人心中拥护的雄主?
气运大势,尔等君臣能看出,他蔡风看不出?
立定国之前,雷浩渺为三品总督,他也是从四品左参议,比你差很多?
凭什么一道圣旨,便是君臣之别,蔡风写下密信和暗子接头时,带着满心愤怒和嘲讽。
之前还有些拉不下脸面,可既然都是做臣子,那便“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这几年,和北边的联系,可没有真的中断过。
……
二月八日,周柏所在的中军抵达瑞南郡南部边境县城,宁瑞城,鱼龙大纛招摇于定国哨骑的探视目光下。
当天,马军总管褚凯率三千玄甲,将龙丰方向所有哨骑全部剿杀或者逼退,使其摸不清大军动向。
自从上次骑战大败后,定国骑兵再无与安北骑兵争锋的能力,即使作为夜不收等精锐哨探,也提不起胆量拼杀交锋。
二月九日,被任命为禁军选锋军统制,南征前锋的李定国,于此界第一战小小展露锋芒。
南至县守将不认识李定国的将号,认为有机可乘,出城迎战,结果被轻易击杀。
随后选锋军四面合围南至县城,以强弓手压制,五百选锋精锐强登四丈城墙。
眼见选锋军军势骇人,且个个皆可借助钩索,轻易攀附城墙,南至县县令震动之下,宣布投降。
投降法令的三等待遇,县令可是有所耳闻,正好尚未造成安北军多大损失,或许能有第二等。
“你说雷振率十万主力,已于昨日连夜撤退?”听闻县令透露的消息,李定国有些惊讶地反问道。
南至县令肯定地回答道:“不错,雷振走时还交代,打不过可以撤,但最少要坚守三天。殊不知留下五千郡县兵,如何能挡住王师的千军万马,如虎军势!”
李定国摇摇头道:“难怪你要投,你们朝廷高层都觉得守不住,后面还打什么。”
“不过,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当速速回报君上。”
融合神魂记忆,再穿越世界重生,得到千年灵藕所铸就的肉身……
李定国若非大炎世界不世出的绝顶人物,恐怕真难以接受。
当然,其实穿越以来,他一直都有些诚惶诚恐,只觉没有归属感。
国君及一众文臣武将的尊重,一军统制的高位,无与伦比的信任等等。
所幸眼下拿下第一战,取得开门红,他也能恢复一些自信。
忽然,李定国莫名振奋,这个国家,这方身处大变之世的土地,将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曾经扶天倾,力挽狂澜的名将风采,正在慢慢回归。
选锋军的几名校尉,只觉这位新来的主帅,身上多了些什么。
若是周柏在此,观其气运命格,当会发现,李定国身上发生了和他相似的大变。
异位面斩断的本命,正在重生,而且和他白命开始不同。
李定国这本命一经重生,立时便是青命幼苗,只待多来几场胜利,获得更多气运认可,便能使幼苗完全长成。
宁瑞县城外,中军大营,正在浏览蔡风密信的周柏,只觉自身气运被外人牵动。
当即闭目,体察气运异动来自何方。
很快,无数根气运丝线被他过滤,找到了属于李定国的那根,君臣气运之线。
无形君运轻轻波动,他立时体察了李定国的变故,见其轻易生出青命,不由得有些无语,恨不得质问天道。
怎么他就这么难,从身无立锥的白身开始,不停争抢机缘,取得秀才功名复生白命。
此后举人进士,异界夺运,一步步走到红县之命,黄堂郡命。
再之后自立建制,开疆拓土,中途经历多少劫难,方才有如今的龙虎青命。
不过,这等埋怨仅仅限于小小的心中吐槽,没有这些劫难,他未尝有如今的成就。
观气之间,周柏就明白了。
李定国于大炎的本命本就是青命,而且前来此界的起点也好,有他这位安北国君、气运之子的照拂,再加上他自身的能力,复生青命不算离谱。
手下将帅当然越厉害越好,修为及名位愈高,执掌气运日久,周柏再无君不能驾驭臣子的担忧。
“赵昔,拟嘉奖令,嘉奖李定国及选锋军的开门红之战,告诉他们不要停下前进的脚步。”
赵昔自是提笔便写,军帐中诸多参谋,虽然不明白消息从何而来,但他们对周柏从不怀疑,纷纷互相道贺鼓励。
“传令,褚凯所部无需再遮蔽中军,留五百铁骑随行,其余三千铁骑开赴前锋协同作战。”
“焦图,立刻率领胜捷军及三万守备军,紧随其后,随时支援前锋。”
“此次南征稳扎稳打,一路攻伐便要收取所有县城和军寨关隘,执政文官不用担心,地盘拿下,一天之内赴任。”
娄晋鹏在一旁,看过定国“渔翁得利”的绝密大策后,也未出声想要改易周柏的任何决定。
他心中只是冷笑,君上既然敢亲征,边城那边又岂能不作防备。
陈忠邦、屈志坐镇国都策应,兵部尚书周远则亲自坐镇边城,随行有游奕军、踏白军、近五万守备军、霍飞光统带的五百龙蛟铁骑。
另外还有以于月筠为首的近半道士团力量,天涯阁两位新上任的供奉,都会从旁协助。
二月十二日,周柏率领的中军大营,已经跃过南至县及数道关隘,步入龙丰郡腹地。
回想起一路从安都赶来,国内的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之景,再看龙丰的一片死寂,实在形成了鲜明对比。
周柏都有些讶异,安北将士们更是议论纷纷。
自家已是万物复苏,欣欣向荣,而邻国尚处冬末,沉眠难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