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央……要不……”
季秋鹭望着爆炸声此起彼伏的混乱景象,心中不禁萌生了几丝退意。
叶央已经很明显地表示了,仅凭借她个人的能力,是敌不过这片踟蹰的障碍,去抵达那个最终做梦的地方。
她的声音停停顿顿,音节始终顿在最开始第一字的音节上,不知道该如何接着描述下去。
“就……就此为止……吧。”
最终季秋鹭还是说出来了。
这场荒诞的旅行,是时候终止了。
是作为理想道路之上的殉道者,还是龟缩起来,寻找着更为舒适的沉眠方法,其实她并不清楚这份选择的结果。
但要是仅仅因为一个冲动,就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十死无生的境界,把别人的生命也和自己的豪赌一同掷上……
季秋鹭自认为还做不到这种自私的地步。
况且,经历了最近这些过于刺激的事情之后,或许她……
“你不用考虑我。”
叶央的话语打断了她还在纠缠的思绪,神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季秋鹭,不用考虑我,也不要考虑别的因素——把所有无关的干扰都抛掉,你今天就要死亡,临死之前最终想干的事情,这才是我们的目的。”
“可是……”
她似乎还在犹豫,仅仅是被子弹擦伤,身体青肿就是那般疼痛,季秋鹭实在无法想象子弹入肉,内脏破裂的叶央此时此刻所承受的痛苦到底有多么可怕。
叶央啧了一声。
下一瞬,一股巨力从面前之人的身上爆发而来,季秋鹭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花,随后就是躯体与地面碰撞所带来的痛感,整个大脑就像是被钟撞了几下一般,一阵剧痛之后只留下阵阵的嗡鸣声。
眼前一黑,呼吸的节奏瞬间紊乱起来。
“叶……叶央……?”
眼前的景色稍微能够看清了一些,只见那张还粘着纱布的脸此刻正静静地,毫无感情地凝视着她——因为运动幅度过于剧烈的因素,季秋鹭甚至能够看见纱布的边缘正在变得猩红,细碎的血滴子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溅在自己的面颊上。
眼角的余光隐隐能瞥见闪着寒芒的器具,季秋鹭有些艰难地侧过头,与卡在自己脖子旁边,锋刃已经扎进地里的兵器来了个亲密接触,随后又脸色僵硬地扭了回去。
“是什么感觉?”
贴在眼前的熟悉面庞问出了这般话语,似乎丝毫没有放松的意味。
我……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她本来就是来陪自己玩这种幼稚游戏,如今腻了就打算直接毁尸灭迹?
季秋鹭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发白,而嘴唇不断地哆嗦,平时有些颓丧的眼神就连瞳孔也缩紧了几分。
看来吓得不轻。
叶央做出了这种判断,随后抽回了长弓,把瘫在地上还在发蒙的季秋鹭给拉了起来。
身体各处还在作痛,要不是叶央摁倒她的地方并不是硬实的水泥地,好歹有着草坪和泥土做缓冲,季秋鹭怀疑就刚才那一下她能给自己摔出脑震荡来。
“切实地体会了一下死亡的感觉……也不算,临近死亡的感觉之后,对于我刚才的问题有什么想法么?”
初始作俑者完全没有任何反悔的意味,或者说她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季秋鹭气得直接拽住了叶央的领子,给了她一耳光!
“你特么有病啊,疯子!”
叶央揉着被她打了一巴掌的右侧脸,轻轻地用手擦了擦伤口裂开渗出的血迹,咧了咧嘴角。
“看,其实你还是有求生**的。”
“关键问题是这个吗?”季秋鹭觉得自己面前这个人简直无法理喻,居然真的有人会因为想要论证她想要做出的选择,就对同行者兵戈相向的吗?!
“关键问题就是这个,季秋鹭。”
叶央的神情没什么波动,季秋鹭甚至没有从她的脸上找到任何的愤怒,疑惑,或者是恐惧。
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早就预料好的一样。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事已至此,就算你想要逃避,其实也没有退路了;我们不可能用半天的时间去再给你的临时起意换个方案,毕竟已经没有时间了。”
……她说的没错,事已至此,就算忽然有了什么新的点子,突然害怕了,最后的结果其实都不会有什么差别。
毕竟已经早就错失了机会。
季秋鹭颓然地松开了揪着叶央衣领的手,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情绪,崩溃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无论是母亲也好,叔叔也好……
墙角堆积的煤炭,倒在巷子里的妹妹,亲人卑微祈求的声音,还有朋友暗地里轻蔑的呼喊,又或者是彻底的痴狂。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所有的一切都……
烂透了啊。
叶央先前一直觉得季秋鹭其实表现挺不对劲的,虽然一直坚持自己是个普通人的言论,但事实上感觉无论怎么表现都不太普通的样子……
而且虽然没有明显的说出,但从只言片语里,叶央感觉她的背景信息量其实挺大的。
虽然她没什么探究的心思,也不想乱掀别人伤疤,但让一个本来就压着事,性格内向的人再经历那些少儿不宜血腥暴力的事情,季秋鹭没半路崩掉叶央都觉得她抗压能力是真的挺强。
所以……
手段强硬些也好,她会记恨也好,其实叶央都做好了准备来承受自己过于粗暴举动之后的结果。
倒不是不能用更温柔些的手法让季秋璐交心的同时说出愿望之类的,但是先前她就说过,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03区过于混乱,而且危险指数比起先前两个区域来说高了不止一个等级,她必须先做好打算,而不是弄什么心理小讲堂。
根据她本人的经验,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值得回忆拿出来炫耀的好经历,但近距离体验死亡确实能让人明白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至于心理创伤……
管他的。
叹了口气,叶央扭头看向还在地上瘫着啜泣的季秋鹭,随后蹲了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看把孩子给压得,都崩了。
“所以明白了吗?”
说着自己都不清楚的话,叶央也不知道对方能明白什么,但给个安慰和抱抱她还是能做到的。
感受着叶央的体温,季秋鹭逐渐冷静下来,嗓音有些嘶哑地开口问道:“你都算好了?”
“……所以你有答案了吗?”
叶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又反问了一句。
“我要去见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