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恐地从梦中醒来,原本柔顺的浅蓝色长发在并不安详的睡眠之中变得乱七八糟,但露泽并没有心情去打理他们,只能够深深喘息着。
她应该做些什么的,她必须做些什么的。
天空依然昏暗,露泽呆呆地望着今夜依然被阴霾笼罩的夜空,从人类那里学习而来的陋习早已根植入她的骨髓,事到如今,她连呼吸都早已无法忘却,更何况睡眠。
梦本不该属于她,早在宁静的庭园内,所有的孩子都无需睡眠,也不需要梦境作为安抚。
有太多不属于她的东西如今连甩都甩不掉,澄澈透明的灵魂能够飞上天空,返回乐园,但如今她早已浑身污浊,甚至连欺瞒自己的迟钝都难以掩盖下去……
她必须成为人类,是的,必须成为人类……
露泽下意识抚摸着自己平静的胸口,那里并没有一颗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只有成为人类,才能满足母亲的愿望,只有成为人类,才能回家……
我要温顺,无害,温和,慈爱;
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被人类视作异类。
我要锋利,固执,自傲,聪慧;
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被平庸碾为灰烬。
她呼吸着浑浊的空气,却依然忘记不了日日夜夜的梦。
“克尔恺,克尔恺……你日日夜夜追逐着我,可,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该怎么做?”
她无法再成为过去的星星,也成为不了露玛丽渴望的记录品,她什么都成为不了,只是一个假冒货。
露泽深深把头埋进破旧的长裙,脆弱的躯体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记忆,要么选择遗忘,要么只能接受事实。
露泽无法遗忘,她在某个夜里或许想过这些,但露玛丽的死最终只能让她眼睁睁地把一切都记住,带着内心痛苦的记忆继续徘徊。
外面的剁肉声依然没有停下来,不论日日夜夜,那些恶心的声音一直从未停止,反反复复。
这是新的人,还是旧的肉?
对于露泽来说,这些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就像她对于希耶尔如今也什么都不剩一样,她也不再需要希耶尔了。
这个地方已经不存在未来了。
这些人如今只能沉溺在那份憎恨之中,就像是过去的她只能沉浸在无感觉的世界里随波逐流,但如今的露泽起码明白了一个道理:
如果人类只是在原地呆着,那不论如何,都无法前往未来。
露泽凝视着紧闭的木门,又望了一眼敞开的窗户,最终叹了口气——
随后从窗口翻了出去。
人们可能不需要能够看得见的未来,但是露泽需要,她必须前进,只有前进,才能更加接近人类,才能够成为人类。
露玛丽,莉葡西卡,连带着她过往所有的朋友都能够带着她走到更远的地方,但希耶尔没有办法,他再也无法飞起了,他被露泽铸就的虚伪蜡翼终究在仇恨之中被融毁,而后坠落。
虽然露泽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或者说,能做什么。
弥列是如此贫瘠且荒诞的土地,在露玛丽死亡,贤人不存在的土地上,她到底能做什么?
露泽不知道,但是一切总归要试试,就像过往的所有人一样,只有第一个,才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之后无数人。
她必须要奔赴向属于自己的未来,只有闭眼,只有做梦,然后醒来才能够走向明天。
距离弥列又近了一些。
李剑白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器械,又看了一眼手边上的笔记本,最终缓缓合上。
他们尽可能用露泽能看懂的语言描述出了自己的猜想以及已知信息,虽然不知道对于她能够有多大的作用的,但至少,在他们两个男子高中生的能力范围之内,已经完成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好了。
根据方位提示,距离最开始莉葡西卡的那个村庄仍然存在些许距离,但根据先前的【末日箱】理论,他们确实在路途中找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他捻了捻腰间口袋寻找到的稻谷,硬实的手感让自农耕文明而来的少年感到格外安心。
根据先前的机器分析,这些稻谷虽然已经失活,但是用其内的淀粉成分比例分析,这些稻谷明显来自于不同的时期,并且有着一定的进化序列。
“而且不是普通的进化序列,而是经过人工改良杂交……好吧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大概有些太复杂了,我也说不明白,毕竟搞科研不是我的本行……”他挠了挠头,“那就说这些稻谷被人为种植了很久,现在能够在弥列的土地上生存,而且能够产出拥有一定供给量的粮食?”
“还是太复杂了。”周烨摇了摇头,“弥列的人很明显没有农耕意识,就连下城区的穷人都更像是各类后中世纪小说的城里人一样,脱离了农耕经济。”
“那怎么说,我总不能说弥列城区和外面没有吊关系,外面早就实现粮食自由了你们还在君主奴隶制度,要被打的。”李剑白耸了耸肩。
周烨咧了咧嘴,“那可不……那你还是这么写吧,反正这对于露泽来说应该也算不上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
“关键点还是这个啊。”
他指了指天上。
两人都叹了口气:
“我们除了政治和历史之外,也没有什么对应科目能解决眼前的疑问啊。”
【那为什么不试试神奇的魔法海螺呢?】
腰间挎包突然传出来的劣质电子音吓了他俩一大跳,兴许是在这篇荒原里搞批判性思维训练营太久,导致周烨和李剑白都快忘了自己一开始就拿到的城外限定作弊道具——魔法海螺。
周烨把这个塑料妙妙小玩具从腰包里掏了出来。
“那亲爱的魔法海螺小姐,您有何高见?”
【仪式感还是要有的,你起码拉一下绳子,我才能回答哦。】
去他妈的狗屁仪式感,周烨翻了个白眼,不是很想理会在这个时间点还耍宝的端木闻琴,但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拉了一下绳子。
伴随着被拉长的白色绳子嘟嘟地收了回去,魔法海螺欢快地发出了不太美妙的噪音,随后失真的女声从中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