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谁都不曾知道。
那天来的是如此之快,如此猝不及防,以至于谁都未曾料想到这一切的后果。
克尔恺与莉葡西卡依然处于冷战之中,而周烨李剑白以及露泽还处于对于如今这个时代的懵懂探索阶段。
就在一个毫不特别的晚上,四个人沉默地坐在木桌面前,倒也不是关系遇到了什么问题,只是确实现在这个阶段没什么话讲。
克尔恺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少男少女们,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克尔恺。”露泽看向他,“你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神父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了熟悉的温和笑容,“早点休息吧,今天。”
“真的没什么?”
“嗯。”
露泽看着神父面前丝毫没有动过的浓汤,缓缓皱起了眉头:“饭都不吃?”
“没胃口。”克尔恺轻轻起身,“我今天先休息了。”
“晚安。”露泽缓缓开口道,“明天见。”
“祝你有个好梦。”他轻轻挥手,作为道别。
望着闭上的木门,周烨和李剑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的神情中看出了疑惑。
“这小子绝对有事。”李剑白十分确信地指了指木门,“不如说这小子肚子里的事比叶央还多。”
“你倒是能比较。”周烨翻了个白眼,“你就说这些关键人物哪个没有什么神秘过往,肚子里装的事情不多吧。”
虽然周烨说的确实在理,但李剑白还是想要挣扎一下:“那他就属于特别能装的一类,行吧?”
“克尔恺肚子特别能装?”一旁愣愣发呆的少女听到了感兴趣的话题,立马加入了进来。
看到对方也试图加入讨论,不知道为什么李剑白忽然就来劲了一样,句子和开了闸门一样往外蹦:“就你看,有复杂的背景,有理想有目标,有为之付出一切的觉悟——这在哪些传统文化作品……额,大概是故事,那种什么世界要毁灭的小说啊之类的?”
考虑到露泽生活环境的问题,李剑白试图换个说辞:“总之这些故事都会有主角,而克尔恺这些什么经历就很像那种浑身插满flag的感觉?”
“flag?”露泽歪了歪头,“什么意思?”
眼看两人之间的对话即将发展成现代用语普及大会,周烨忍不住打断了他们:“没那么复杂,就是克尔恺给人一种大概马上可能就会死的感觉而已。”
“哦。”露泽点点头,然后又发问道:“为什么?”
就她所知的人类历史而言,克尔恺这种悲惨的过去大有人在,但是并没有任何定义或者是规律表示这些人特别容易英年早逝。
“文学定律……”周烨试图和对方解释这件事的底层逻辑,但他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解释不通,“就当是剧情理解吧?”
“所以你们觉得克尔恺会死?”她试图总结出一个可靠的结论,她向来习惯如此。
李剑白很赞同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还有多久,但我觉得应该最近就会出事,然后克尔恺就会陷入危机。”
因为世界意志说过,这是属于露泽的故事。
所以克尔恺作为配角也会很快退场——当然,她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根本原因。
三人就像是日常一样谈论着神父的死亡,这件事实在是太遥远了,就算是露泽对于这种事情都没有太大的实质感。
所有人也没有想过一语成谶的可能。
在熹微的晨光之中,克尔恺轻轻推开门扉,却看到了坐在木桌前的露泽。
这不可能,他在昨晚的饭菜里下足了能让人睡很久的药,按理来说露泽不可能醒着。
……好吧,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露泽是星星,是从天而来的其他生物。
少女淡淡合上了手边上的圣典,抬头看向克尔恺:“神父,早安,你要去哪?”
“什么时候发现的?”克尔恺无奈地叹息一声,对方总是在不该聪明的地方过度聪明。
“昨晚。”露泽点了点桌面,“周烨他们猜你的表现不对,有事瞒着,我就想知道有什么。”
克尔恺感觉自己完全没有办法理解对方的脑回路:“所以你一夜没睡?!”
“嗯。”
真是防不胜防。
神父轻轻叹息,他总是拿露泽没办法——对方从某种意义上就像是过去那个忧愁但是天真的自己,但是却和这片泥泞的土地毫无关系,这种纯粹深深吸引着克尔恺,想要把一切都毫不保留地交给她。
其实并不是因为她是天上的星星,她拥有永恒这种事情,让克尔恺愿意推心置腹地把有关于理想的一切都告诉露泽……
起码不只是这样。
她的眼睛与过去的自己太过相似,相似到只要是看着,克尔恺就会回忆起那段过往,忍不住想要指引她。
就像是弥补自己过去错过的,失去的一切一样。
其实他不是不能理解莉葡西卡在生气什么,但是克尔恺即便脱离了那个环境,但是曾经的环境也在深深影响着他。
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让克尔恺注定不可能成为与莉葡西卡互相理解的人,不可能是能够实现平民期望的英雄。
但是……
他把希望交给了未来,一个纯粹的,温和的年轻人。
“神父考核要开始了。”他陈述自己即将面对的事实,无比平静,“这件事情躲不掉,所以我不想牵连你们。”
“所以克尔恺,你要死了。”
露泽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这稍微让克尔恺感到有些挫败,自己对于雕刻这枚璞玉似乎也并没有起到什么特别的作用。
“是的,我猜大概三天后,你们去中心区可以看到现场,怎么样,期待吗?”他试图用话语让这件事变得轻松一点,但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这种事对于当事人来说其实与折磨无异。
“我会去的,克尔恺。”
露泽打断了对方的玩笑话,“我会和他们一起去,你有什么要说的都说了吧。”
之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了,克尔恺。
年轻的神父看着眼前的少女,嘴角颤抖了片刻,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克尔恺忽然感到嗓子很干,“那你能帮我和莉葡西卡说一声对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