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又是中秋。
这一年过的很是太平,全年无战事,就连萧将军这样,天生的武将,也学会了侍儿弄孙,在府上与夫人举案齐眉,看顾孩童,过的好不惬意。
郭大人老来得子,对郭夫人的态度,也已恢复如初,郭夫人孕已五月,渐渐行动不便起来,这宫中自然是鲜少踏足。
而柳夫人呢!这样一个晶莹剔透的人,竟在府上亲自抚育孩童,偶有机会来到宫中,身侧却又少不了哭闹的婴儿。惹的夏萌萌心烦不已,柳夫人哪能没有察觉,这宫中自然也是渐渐的来的少了。
好像一夜之间,夜方国到处都充满了婴儿的啼哭声,到处都是举家团圆,兄友弟恭,夫妻和睦。
夏萌萌原本痊愈的伤口,再次崩裂,整日醉卧御花园,身边陪伴之人,算来算去,竟只剩下季明一个。
这一日,天色渐晚,入秋时分白日日长,这天色虽将将暗淡,夜方国民俗,却是早早的用过了晚饭,端了板凳,坐在自家小小的后院,乘凉闲话,再用些瓜果,也便要回房休息了。
宫中花木繁盛,蚊虫自然也多,因夏萌萌不愿回屋,园中便点了驱蚊香,香气袅绕,夏萌萌已有了七分醉意。
心中虽感悲苦,却仍是强撑着起身,迎着夜间的暖风,在亭上舞了一曲醉美人。
没有管乐相伴,夏萌萌也懒得召幸,只有这清风明月,伴着楼台亭阁,在这水边相映成辉,凄清清的美人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影逶迤而来,待到近处,将手一招,原本泥塑木雕般的侍女,忙躬身上前:“季大人,您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季明看了看侍女娇嫩的小脸,嘴角含笑,将嘴往亭子方向努了努。
“已经跳了两个时辰了!一句话也没说!”侍女亦看向亭中,应声回道。
“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季明整了整衣衫,款步往亭中走去,侍女依言退到一旁。
“嗯哼!”季明清了清嗓子,想引起夏萌萌的注意。
夏萌萌人虽在旋转,其实早已注意到两人的动静,此时有心停下,不觉脚下一软,竟跌坐到了地上。
季明忙上前扶住:“公主这是怎么了?中秋佳节正该有丝竹助兴才是,何故如此冷清?”
“你这是在责怪我?!”夏萌萌醉眼朦胧,惨笑一声,推开季明搀扶的双手,拿食指指了季明伤心道:“你们都在骗我是不是?说什么为了夜方国,到头来还不是伤心的只有我一个?”季明心头一震,夏萌萌已转身依上栏杆:“如今我没了儿子,连你也躲到宫外不来见我!这诺大的宫里当真像个坟墓!”说着夏萌萌甩动长袖,在亭中踉跄了几步,靠上另一侧栏杆,拿手无力的拍打着栏杆:“一点子人气都没有!”
季明闻言,顺势上前拉了夏萌萌依在怀里:“公主您是错怪我了!”说着双臂环在夏萌萌的腰上,将下巴托在夏萌萌的肩上:“夜方国年年动荡民不聊生,各州绝户的又岂在一二?”
“那怎么办?”夏萌萌凤眼微阖,扬起下巴看着季明的侧脸,朦胧中眼前之人俨然已变身成了飓风,夏萌萌忍不住摇了摇头,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看清眼前之人,可是越努力,越是徒劳,最后终于昏睡过去。
翌日,清晨醒来,脑海中回想起昨日种种,夏萌萌不由心生懊悔,抬眼看向枕边,位置已空,房间里早已不见了季明的身影。
夏萌萌心头反是一松,想起季明昨日的话不无道理,中秋节休沐,今日左右无事,不如出宫看看。
扭头见左右无人,想那侍女当自己宿醉未醒,守在门外,于是开口唤道:“来人!”
房门应声推开,一名侍女走了进来,夏萌萌定睛一看,这侍女正是昨日与季明说话的那位,以前不曾留意,这身边的侍女换了一拨又一拨,而此女子的容颜娇好,年岁尚轻,双眼顾盼生辉,声音婉转,是个人尖,难怪季明如此青睐。
夏萌萌见侍女进来,漫不经意的问道:“怎么是你?以前的管事姑姑呢?”
“倩儿是季大人新选上来侍候公主的,以前的管事姑姑因为年纪大了,季大人就让她好生在府上歇着,有事再上来侍候!”小丫头口齿伶俐,让夏萌萌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你说管事姑姑回府歇着了?回谁的府上?她在夜方国还有府邸?我怎么不知道?”夏萌萌嘴上说着,一面任由两名侍候,伺候着梳洗一番,方坐到镜前准备梳妆。
“这...”侍女迟疑起来,一时忙匍匐在地:“公主赎罪,公主赎罪!奴婢不知!”
“你这是怎么了?不过是问你一句话而已!”夏萌萌拿着胭脂的手指一滞,转身怒视着侍女,转而一笑:“你起来!好生回话!”
“公...公主奴婢不敢!”侍女眼神闪躲,夏萌萌心底的疑心愈重。
“你们都出去!”夏萌萌面色一沉,挥手命道,见身后侍女没有动静,夏萌萌长袖一挥,一股劲风将两名侍女托出门外,房门“啪”的一声,从内关上。
夏萌萌整了整衣袖,面带笑色,上前一步扶起那侍女:“你别怕!来!坐到这里!”夏萌萌将侍女扶到自己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坐好,方缓缓开口道:“你来告诉我,平时季大人都是怎么对你们的?还有那管事姑姑人呢?去了哪里?”
“平时季大人对奴婢们都挺好,要是做的好了,就可以被挑到大人的府上,做姨娘也说不定呢!”侍女见夏萌萌面容缓和,便娓娓道来。
“她们说,虽然季大人现在还只是个五品的官员,但公主现在没孩子,将来要是生下了世子,那就是太上皇了!要是不能生,那季大人也可以直接...”侍女含笑看了看夏萌萌,方接着开口道:“季大人说不定就能当皇上呢!”
“哼!”夏萌萌冷冷一哼,侍女见夏萌萌脸色沉郁,忙从位置上滚了下来,趴在地上不住的求饶:“公主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真不是有心的!我...季大人他...”
“好了!你起来吧!”夏萌萌转身坐上宝座,脸色已恢复如常:“这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季大人年轻贪玩!传命下去!给我摆驾萧将军府!”
侍女一怔,一面打量着夏萌萌的脸色,一面缓缓起身:“是!”说着急步走出殿外,命人准备车轿。
不多时,夏萌萌人便坐上了轿子,刚出宫门,便被一队人马追了上来,夏萌萌挑开车帘迎着来人笑道:“一大早的就出宫练骑射,这可不像你呀!”
季明看着夏萌萌明媚的笑脸,表情一松,翻身下马,疾步走到夏萌萌跟前:“公主出宫怎么也不派人知会一声?吾这厢等着公主心情好转,可是等了好久!”
“季大人有心!连日呆在宫中发闷,偶然想起些前尘往事,便想着到将军府走走,也好散散闷!”夏萌萌此时再看季明,也觉深不可测,只是不好打草惊蛇。
“这是怎么了?”季明闻言,欺身靠近,低声问道:“公主何故对吾如此冷漠?季明此时倒不知在公主心目中是个什么位置了?”说着季明拿食指指了指夏萌萌胸口的位置,委屈抱怨。
夏萌萌斜觑了眼季明身后的武士,显然这些人,每个人都经过精挑细选,身材魁梧彪悍有力,此时季明虽未有进一步的动作,但身后武士都立于马背上,手握钢刀严阵以待。
“这里人多眼杂,传出去总是不好!”夏萌萌凤眼含春,低声笑道。
“唉,公主既是国主,又何必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何况,某正要光明正大的!让这世人的眼光都看一看!”季明说着大胆的揽上夏萌萌的肩头,夏萌萌笑容一滞,抬手挥落季明的手臂,那百名武士立即上前将夏萌萌的车驾,团团围住!
“哼!你这是要造反吗?!”夏萌萌冷冷一哼,环视众人一眼。
“季明不敢!只是公主一味的安享富贵,不问世事,这宝座早该让给为这个国家,辛苦操劳的人才是!季明当仁不让!”季明边说边退向人群,直至没入武士身后。
武士的包围圈迅速缩小,季明的声音远远传来:“公主恐怕不知道吧!你儿子可是留了不少好东西给我!我也精心操练了这么许多,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将你绞杀于此!也算是为世子报了仇!”
季明话音一落,空中飞出一片乌云,不待夏萌萌细看,那片乌云,已封住了夏萌萌的四面八方,加上空中的绝对压制,若不能突围,今日必当命丧于此!
夏萌萌抬眼望去,空中隐隐有雷电闪过,各种符文在空中显现,四周响起一阵吟唱,那百名武士各守方位,随着空中乌云的变幻,转移阵脚。
夏萌萌突觉气血翻涌,胸口一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前出现无数道红光,刹那间烈焰冲天而起,脚下一晃,眼前景物转换,俨然已来到了修冥罗界。
夏萌萌急忙提起真气,抵御烈焰,却猛然发觉,浑身软弱无力,竟然一丝真气也无。
直到此时,夏萌萌才真正的惊慌起来,若不能正常运转真气,这一层的烈焰焚身,便难以渡过。
周身的疼痛,让夏萌萌原本混沌的头脑,顿时清明,此地是夜方国都城中心,以自己的修为,不可能堕入冥界而不知,那么最有可能的是,这眼前的总总不过是她的幻觉。
是声音和空中的符文,让夏萌萌心神不宁,以至落入幻境而不自知。
虽然想明白了此地是幻境,但肉身上的气血紊乱和内伤却是真,想要从幻境脱身,亦非易事。
思及至此,夏萌萌索性撤掉了强行聚集起来,帮助身体抵御烈焰的真气,缓缓流入丹田,再由丹田逼入经脉运行,只要能够正常运转,便能有一丝生息。
只是那股真气,太过稀薄,不唯不能正常流入丹田,反而周身的疼痛,让夏萌萌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最后发出一声慘呼,几近晕厥。
夏萌萌忙咬破舌尖,拉回神志,重新调动真气,集中精神,再次往丹田逼去。
一滴,两滴,如丝如线般的真气,缓缓落入丹田,反引的体内一阵震荡,突然一股磅礴的真气喷涌而出,原来体内的真气,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压制在丹田无法调动,此时有一丝真气灌入,便引的丹田不断震动,体内喷涌的真气,鼓动着经脉暴涨,随时有破体而出的危险,夏萌萌再次痛苦的嘶喊。
外部的烈焰,竟比不过体内的血脉膨胀,此时的夏萌萌双眼含着血泪,周身通红,虚发怒张,直到最后浑身毛孔多有血水渗出,随着夏萌萌的一声呐喊,两行血泪划过脸颊,夏萌萌飞身而起,在半空中迎来了阵法中的第一道雷电,那雷电落在夏萌萌身上,竟不能使那道身影,在空中停留片刻,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嘭”的一声,百名武士飞出阵外,纷纷落在了夜方城各个角落。
夏萌萌仰天长啸,旋身停在半空,右手一握,季明从躲藏的廊下飞向半空,落在夏萌萌的手上,夏萌萌托在季明脖颈处的右手稍稍一用力,季明立马痛苦的双手死死的抓住夏萌萌的手腕,一边用哀求的眼光看着夏萌萌。
夏萌萌慘然一笑:“你又在骗我!你们这些个戏子,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说着手上用力一挥,将季明甩向地面,季明人重重的砸在地上,顿时昏了过去。
夏萌萌转身飞向天界,落下一道残影,伴着空中的晚霞,映满了整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