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原本喧闹的大殿,在夏萌萌进来的那一刻,瞬间安静下来,朝臣们同声拜道,那一刻,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夏萌萌旋身坐上宝座,看着脚下的众臣,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谁说她被大臣掌控,明明她才是掌权者。
“都起来吧!”夏萌萌的声音,在宽阔的大殿上,来回传荡,充满了威仪。
“谢公主殿下!”群臣起身,此时时辰尚早,大殿内外,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有年老的大臣,四肢着地,撑起身来,想来是起的早了,身子不禁摇摆起来。
眼见及此,夏萌萌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和不快,也已烟消云散。
“来人!搬把椅子过来!”夏萌萌指了指殿下的老臣,有侍卫忙从殿后,传进红木扶椅,扶那老臣坐下,殿中立刻便有人出列上奏,南地四城水困,已有军民伤亡。
夏萌萌闻言,微微蹙眉,国事初定,又发水患,库中当真是既无钱粮,又无劳力。
“今日寅时,臣接四通城急报,大雨接连五日不歇,水势凶险,淹没城市村庄无数,城外济河决堤,洪水顺流而下,致使下游兴民城瞬间淹没,沿途良田、房舍、牲畜无一幸免。七月塑雨歇,军民沿河寻找亲眷,不料水势由上游直扑而下,高达数丈,搜救军民瞬间被冲入济河,尸首于舒城段多被发现,打捞上岸...”吏部官员唇齿张合,娓娓道来,夏萌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如此大雨,自夏萌萌当政以来,二十年未见,而这诡异的巨浪,更似凭空而起,细思之下,夏萌萌紧握双拳,拍案而起:“谁?!是谁?!”
官员跪倒在地,双手推举文书,侍女忙走下台阶,从官员手上接过文书,捧到夏萌萌案上,夏萌萌直接扫视结案,鼻息渐重。
“库中什么情况,众臣都已尽知!”夏萌萌紧抿双唇:“这钱得出!但是...”夏萌萌说着威严扫视了下吏部官员:“得由董卿亲自去要!”
众臣心中狐疑,夏萌萌怒极反笑,冷冷一哼:“济河沿岸,沿河、筑俞、四通、兴民、舒城、有岭六城,四通巨浪,罪责上游筑俞首当其冲,命吏部董侍郎,亲往筑俞督察吏治,为下流四城筹措钱粮,授董卿先斩后奏之生杀大权!势必稳定沿河局势!令难民就地以工代赈,修筑河提!安抚民心!莫负本宫厚望!”
“是!!”殿中回声中气十足,夏萌萌顿时安心不少,此事蹊跷,夏萌萌心下狐疑,加之最近休息甚少,此时难免浮躁,当下给朝臣赐粥,他事饭后再议,这里将将安排下,便马上步入寝殿,摸摸脑门似有发烫,躺在塌上,却又焦躁,只得重新坐回案前,命侍女熬一碗银耳粥送来,翻开案卷,按下烦躁,细细看去。
四通城外,首凤凰山为冠,其山虽高,却山势平缓,林木茂盛。
四通城大水,凤凰山山体淹没,只余一座孤峰,矗立于茫茫水域。
有祥云盘旋山头,似有车马往来,那车驾直下云端,隐没在凤凰岭之巅。
一青衣男子,隐身一处庙宇,亭台孤绝,乱石林立,非神力不可铸。
观苍生之苦,悲悯不生,徒享香火,俨然置身事外。
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洪水中沉浮一段后,往凤凰山上靠了过来,仔细看去,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女孩艰难抓住一截树枝,爬上一块岩石,脱离了洪水。
男子很快便发现了女孩,飞身而下,落在女孩身后。
女孩吃了一惊,顾不上悲痛,忙扭头看向身后,一时漠然,竟不知是何方神仙。
男孩向女孩弯腰摊开掌心,想要拉女孩起身。
女孩颤动着睫毛,张了张双唇:“你能救救我父母吗?他们还在水里!”说着扭头看向洪水,几句话的功夫,又不知漂走了多少生灵。
男孩直起身,看着水面,薄唇轻启:“他们死了!”说着低头看着女孩:“我不能救他们,但是你,到了这里就安全了!”
男孩语音轻柔,可听在女孩耳中,却是冰冷刺骨。
“你又没见过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死了?”虽然也觉得有可能,可女孩很难接受。
男孩突然抬手抓了抓头皮,为难道:“这个...反正我就是知道!”说着双手上前拉住女孩手臂:“来!起来吧!你们人类身体很容易生病的!庙里有姜汤,你喝一碗便好!”
女孩依了男孩起身,只是浑身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身躯,加之身上带伤,忙松开男孩手臂,搂住自己的双肩:“你...你前面带路!可不许回头偷看!”
“要不...我背你上去吧!”男孩抬头看向庙宇:“这里离上面看着很近,其实想爬上去却不容易!”其实男孩完全可以带女孩飞上去,此时耍了这么一个小伎俩,内中情由,恐怕连他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
“这...”女孩动了动吃痛的脚踝,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不过,你不许回头看!”看着女孩含着雾气的双眸,男孩忍不住点了点头。
女孩依依不舍的看了看水面,水面上仍不时的有尸体漂浮而过,只是却没有女孩熟悉的身影。
男孩背着女孩一步一步,走在狭窄而陡峭的山路上,女孩心底无限紧张,万一男孩一个脚滑,两人便很可能随时滑落下去,落入滚滚洪水。
只是女孩不曾注意,男孩每落下一步,台阶上便隐隐生出一道白色光芒,脚步抬起,一切归于平静,石阶还是石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顶上庙宇,面积虽侧不大,却是有殿,有亭,有塔,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
男孩把女孩放到一处厢房,内里铺设虽是简朴,却也一尘不染,跟城内庙宇大相径庭,竹林松风,大有出尘之态。
香烟缭绕,莫名的让人安心,女孩卷缩在床铺上,只有小小的一团,却是睡的香甜。
男孩看着昏睡过去的女孩,唇角不觉露出一抹轻笑,转身往灶上安排伙食去了。
“你醒了?快把这碗米汤喝了!”男孩语声轻柔,如春风拂柳,让人莫名的安心。
女孩看着男孩光洁的面容,不知为何总能感受到男孩身上的光芒,白色的,温和而能抚慰人心,让女孩暂时忘却了,失去家园和亲人的伤痛,甚至连思考也变的多余。
女孩顺从的接过瓷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米汤,温热的液体流入身体,复苏的不仅仅是身体。
女孩看着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原本沉重的身体,也开始变的轻盈,仿佛一跃之下便能飞升,女孩心底感叹之余,对男孩越加敬畏。
“不要害怕!随我起来走走!”似乎看穿的女孩的心思,男孩放下瓷碗,双手拉了女孩,从床上慢慢起身,女孩垂头不语,顺从的依着男孩站到地上。
“你看,都好了吧!”男孩笑语盈盈:“接下来我要出门几日,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我回来!”男孩交待着,垂头看着女孩,眼中的温柔,似一潭春水。
女孩点了点头:“你会找回我爹娘的尸体吗?”
“只要你安心留在这里,我保证回来的时候,把他们都带回来陪你!”男孩拍了拍胸脯,一切都不在话下。
女孩莞尔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洪水慢慢退去,到处都是淤泥,凤凰山上的树木,随着洪水的退去,渐渐显露,不知不觉间,女孩已来山上数日,除了没有人,山上一切都好。
降了十多日的暴雨,终于停下,连山巅上的车来车往,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灵山没了神仙的光顾,与凡山无异。
一道火红的身影,由天边滑落,落在正殿门前,跪在神像前为亲人祈福的女孩,听见身后的动静,忙站了起来,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亦打量女孩。
又一道身影,从空中降落。
男孩挡在女孩面前,一脸戒备。
女人抿唇一笑:“翼儿果真是长大了,都有了喜欢的女孩!”
“母亲突然降临此地,不知有何贵干?”翼儿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听周围百姓说,这庙宇很是灵验!”女人说着转身,看着翼儿:“不知此次连将暴雨,是何缘故啊?!”
“小庙不过是满足百姓升官发财,娶妻生子之俗愿!至于天降暴雨,母亲不该来问儿子才对!”翼儿说着跟在女人身后,走上正殿台阶,一面挥手示意女孩退下。
“哼!”夏萌萌鼻中轻哼,这种说词,她当然不信,却也对翼儿奈何不得,在正殿中看了一圈,夏萌萌不禁皱了皱眉头:“翼儿享此供奉,恐怕不妥,还是把神像撤了吧!”
翼儿低头冷笑,显然已在暴发边缘:“母亲无事,还是去处理你的军国大事要紧,我这小庙如今也已凋零,不劳母亲挂心!”
夏萌萌斜眼瞟了眼儿子,反手背在身后,步出正殿:“你当真心中无愧?!”说完威严扫视翼儿:“就连那女孩父母的死,也没能触动你?!”
翼儿冷笑连连,抬眼逼视母亲:“在母亲眼中,儿子就如此不堪?!”
“可你杀人如麻,这不会假吧?!”夏萌萌痛心疾首,失望至极。
“母亲怎么不说,这些人都是你杀的?!”翼儿抬手指向山下,戏谑的抬了抬眉峰:“死在你的权利之下?!”
夏萌萌看着翼儿那张近乎癫狂的脸,连连摇头:“你跟你父亲一样!一样的冷血无情!”
“那也比你抛家弃子的强!!!”翼儿怒极,甩开双袖,在殿中大笑不止。
“你...”夏萌萌抬了抬手,再想要说什么,却一时难以开口,转而飞身掠去,在庙中寻找女孩的身影。
“你不要碰她!”男孩断喝道,人跟着飞射而出,拦住了夏萌萌的去路。
“你还说跟她没关系?!”夏萌萌失望的闭上双眼,长叹一声:“为了一个女孩,你竟不惜杀害万千生灵!她可是一个人类!!”
“母亲又何尝不是?!”翼儿寸步不让。
“我...”夏萌萌一时语结:“我自登上宝座以来,从未杀害过任何一个生灵,我问心无愧!”
“吾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翼儿逼视着夏萌萌,不留一点余地。
“好!好!好的很!”夏萌萌连连点头:“你如今长大了,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如此顶撞你的母亲!可是你别忘了,这里是夜方国,是我的国土,那女孩...”夏萌萌指着某处:“也是我治下的子民!她躲在这里,我拿她没办法,可不代表,我拿她的亲人也没办法!”
“无耻!”翼儿怒喝道,夏萌萌猛然扬起手臂,狠狠的给了翼儿一巴掌,响亮的耳光声,让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仿佛山风也停止了吹动。
翼儿往后倒退一步,身影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空气中,夏萌萌握了握手掌,无声的唤了声:“翼儿!”
翼儿走后,夏萌萌呆呆的站在宽阔的庭院中。
山风料峭,刮过乱石,吹的廊下铜铃叮咚作响,亭前松树,摇摆着身姿,合奏着这山巅之上,最动人的音符。
女孩怯怯的从廊后走了出来,看着独自垂泪的夏萌萌,忍不住上前安抚:“你不要伤心了!他人其实挺好的!”
“你怎么知道?!”夏萌萌余怒未消,瞟了眼女孩:“装出这个样子给谁看?!你不要以为你会得逞,我不会让你如意的!”夏萌萌说完,往空中飞去,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