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童回到仓库里坐到椅子上,泡了一杯茶,舒出一口气来。“我信道教!”这是辛逸教他说的一句法语,具体的意思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和宗教有关。辛逸特别叮嘱,说这句话时要意志坚定表现出决绝的神态来,另外千万不要在大庭广众下说这句话,免得惹麻烦。辛逸还说,如果说出这句话阿西娅还坚持要和你在一起,那就从了她。
而今阿西娅居然轻轻松松的走了,徐童有点儿失望,一句话就让她变了心呀,是自己的魅力不够大吗?俗话说得好,女人心海底针,捉摸不定。他拎起工具包,拿起哈桑忘在桌上的零件出了仓库,带上一名机修工去给哈桑修机械。拐了一个弯,他正好看到阿西娅一脚踹在纳比勒的腿上,纳比勒疼得嗷嗷叫,落荒而逃。机修工也看见了,惊讶不已:“我操,母老虎啊!”徐童哈哈大笑,一张拍在他肩膀上:“老虎屁股摸不得!”阿西娅回过头,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此刻辛逸和冷星雨正坐在返程的车上,他一支胳膊撑在车门上,瞅着外面历史悠久的残垣断壁。从车底下的路沿着山坡往下到海边,整个坡面从上到下从东到西摆列着一条条沟壑,每条沟壑最终都汇入到几条大沟直通大海。沟壑与沟壑之间的是古老的年代残留下来的厚厚的断墙,看得出来若非是石块砌筑,必然是特殊的工艺使然,历经千年没有被风雨完全冲刷干净。这些断墙千奇百怪,有的像展翅欲飞的马,有的像静静站立遥望大海的天鹅,有的像匍匐蜷缩着呼呼大睡的狮子……墙与墙之间的空地,有人说是曾经的卧室,有人说是古代的澡堂,更有人说这附近曾经有高大雄伟的古罗马斗兽场。
这座曾经创造辉煌历史的古城,如今四处残留着当年的痕迹。历次的地震都会带走一些痕迹,但终归给人们留下了凭吊和联想的场所,遥想当年的罗马皇帝纵马扬鞭称霸地中海沿岸的绝世风姿。辛逸浮想联翩。千年或是十年,对后人来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然而再坚固的墙体再有权势的大人物都敌不过时间的摧残,任由时间摆布。
身边的冷星雨已经像孩童一样沉沉睡去,斜靠在车门上,嘴角凝出的笑意让人分辨不出是在鄙夷还是赞许。昨天夜里她为了即将到来的演讲决赛彻夜未眠,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喊醒了辛逸,要他再陪同排练。
辛逸无可奈何,打着哈欠听她演讲,昏昏欲睡,几次被冷星雨拍醒。公司内部的选拔赛里,冷星雨的表现突出,获得的分数遥遥领先,所有人都认为她必然会在决赛中拿到名次,除非有黑幕。但是想来松梅集团派出的选手,怎么也不会有太差的待遇,不然丢份的就不是冷星雨个人了。
如今比赛结束,冷星雨众望所归获得了唯一的第一名,颁奖结束后的那一刻,一切却突然归于平淡了,在上车之前冷星雨就哈欠连天,对辛逸提出的回程路上一起吃冰淇淋的提议毫无兴趣,只想睡觉。这也是**之后的平淡落寞吗?辛逸不这样想,他认为这是紧张之后的放松,冷星雨休息好了后才会慢慢品味胜利的滋味。她愿意坚持付出做到极致,也会愿意以最闲适的心情来回味到达自己顶点后的点点细节。
辛逸相信,冷星雨以这种好胜之心出发,以平常心回归,只要方向不偏,以后肯定能够越走越远,越走越高。不过在非洲恐怕不行,这里没有她施展的空间。
冷星雨一开始是靠着辛逸的肩膀睡着的,在睡着之前她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等回国了,我们一起回家。”辛逸瞪大双眼,脸上骤然发烫,他抚摸着冷星雨的秀发:“睡吧。”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辛逸从浮想联翩中拉了回来,也惊醒了冷星雨。戴月荷在手机那头问辛逸演讲比赛的结果,恭喜之后话锋一转,冷冷地说:“星雨高歌猛进,你怎么连牵头谈一个项目的勇气都没有?”
辛逸愣怔的表情落在冷星雨眼里,她布满睡意的脸上双眼闪动,犹如镜子打开般清澈明净,轻声问:“戴月荷?”辛逸点点头,问戴月荷什么意思。戴月荷又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李元善找我了,要去见豪萨维!”
冷星雨如小精灵般察觉到了辛逸的情绪变化,自然想到了是戴月荷寥寥数语造成的,笑着问:“戴主任又安排任务了?”
辛逸没有隐瞒,坦然地把戴月荷介绍C-VITAL集团业务的事情说了,冷星雨脸上迅速泛起乌云,瞅着辛逸,一拳打在他胳膊上:“笨死了!老贾知道吗?”
辛逸正是经过老贾把事情汇报到经理部的,老贾当时再三确认了项目信息的可靠性,就直接和经理部的业务负责人联系,然后让人跑了一趟经理部送资料。老贾嘱咐辛逸,这个项目既然是靠谱的,又是你联系的,以后你可以花点心思在上面。
冷星雨注视看辛逸的眼睛,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份呆气,甚至觉得有点木然。辛逸注意到她的沉默专注,拉起她的手问:“你这样看我干吗?认不得我了?”冷星雨瞪了他一眼说:“我看你是被人下了药,比笨牛还笨了!难怪戴月荷会生气。”
辛逸认真追究起来:“你不是让我少听戴月荷的,多听你的吗?”
“你听了吗?”冷星雨抽回自己的手,上身笔挺以求可以审视辛逸,“我叫你多听我的,你不问我,我怎么知道你要听什么?为什么不问我?”
辛逸漫不经意地说:“那天你正好不在,你忙着演讲比赛,我不好打扰你。”
冷星雨摇摇头,面容冷峻:“我是有比赛,但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比赛,你发短信打电话都可以找我。演讲比赛是虚头巴脑的事情,哪有接业务重要?”
辛逸被她逼视得扭转脑袋:“你那么重视,怎么会是虚头巴脑?”
冷星雨捧住他的脑袋转过来:“我除了工作没别的事儿,所以业余认认真真搞演讲比赛。你不要浪费时间了,给戴月荷打电话,把事情追回来!”
辛逸躲闪不开她的眼光,抿住嘴没有说话。他飘忽的眼神落在冷星雨眼里,惹起她的心酸怒火:“辛逸,你怎么不知道争啊?李元善明目张胆追你的女朋友,你不争,现在他**裸抢你的项目,你还是不争,你想做无欲无求的圣人吗?”
车子融入市区主干道的车流,走走停停,终于到了社会福利住房项目坡底下的街道。从这里向上望去,参差不齐的一片白色小楼房后面,耸立起一整排挺拔的小高层住房,成为了这片社区最高的天际线,天际线下的脚手架上带着安全帽系着安全带的架子工正在操作,宛如蜘蛛网上跳动的音符,像是给远涉重洋苦钱的中国人谱写了一首无声的歌曲。
辛逸的心开始颤动,我不是圣人,我不做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