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刚刚好,落在营地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影,远处工地上传来的施工噪音宣示了这里并非无主之地。徐童从午睡中醒来,对面床上的室友已经出门去了。他拧了一条毛巾抹脸,穿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到办公区旁边的房间找贾卡亚,
他要去机场接人。贾卡亚要看徐童的批准条子,没有条子他不能出门。徐童笑他规矩多,贾卡亚很有原则,坚持要按照营地的规定来。“你不是项目上的司机,你是办事处的司机!”徐童不耐烦,贾卡亚不为所动:“你不是我上级,
我不能听你的。”徐童被气得笑了,
他问:“你的老板回来了,你去不去机场接?”贾卡亚立刻站了起来:“真的吗?”
车子刚到营地门口,
徐童看到瓦努站在路边,脸蛋红扑扑的,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徐童知道她又要给老家人带东西。瓦努看到徐童从车上下来,脸上笑容绽放,徐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问她是什么东西。瓦努说是给家里带的一些维修工具。徐童说按老办法,送到坦扎尔农场。他把袋子放到后备箱,就往机场赶,留下瓦努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阳光下。
坐在车上,徐童回头看了一会儿瓦努越来越小的身影,看到她避开一辆卡车,穿过街道,进入一条胡同。那是需要步行三十分钟回公寓楼的捷径。瓦努仍旧在那栋公寓楼上班,松梅集团已经退租了大公寓,小公寓转租给了任海涛,徐童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公寓楼了。他看了一眼后备箱里的布袋子,里面的工具分量不轻,
瓦努提着它走了半个多小时,想必已经很累了。徐童后悔走得太匆忙,应该让她上车,送她一程。
“调头,接瓦努。”徐童说。
贾卡亚不同意:“我不为瓦努服务。”
徐童手掌重重拍在椅背上:“调头,接瓦努!”
贾卡亚靠边停车,回过头瞪着徐童:“我不开了!”
“你瞪我?”徐童心里的无名之火烧得他心急火燎,“滚下去!”
贾卡亚哼了一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站在到了路边。徐童坐到驾驶位上,在开走之前对贾卡亚留下一句:“你,贾卡亚,拒绝工作,擅离职守,惩罚你!”接着他一脚油门调头扬长而去,很快追上了埋头赶路的瓦努。瓦努喜出望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她跳上车抹一把汗,向徐童道谢。
“贾卡亚呢?为什么你开车?”瓦努好奇地问。
徐童一边开车一边说:“他下班了,
我开车送你,然后去机场接辛逸先生。”
“他回来了?”瓦努歪着脑袋看徐童,“那——你们继续租公寓吗?”
徐童说:“还不知道呢,看他怎么说吧。”
路上有点堵。瓦努吹着空调喝着水,学会了调收音机,找了一个播放舞曲的电台,上身跟着音乐有节奏地晃着。步行三十分钟的路程车子走了十五分钟,下车时瓦努掏出一个纸包给徐童:“给你的。”
“这是什么?”徐童接过纸包,感觉有点儿沉,直接放到车门上,来不及等瓦努回答,挥挥手就匆匆赶往机场。瓦努也朝他挥手,直到车子拐弯看不见了,她才脚步轻快地进了公寓楼。
傍晚,正要下班的瓦努惊喜地看到徐童又回来了,拉着两个大行李箱往电梯里挤,他身后是很久没见的辛逸先生,手里也是大包小包,还有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子拉着一个拉杆箱。瓦努赶忙上去帮徐童拉箱子,一边问他是不是搬回来了。徐童说没有,他们住这里,我还要回营地。冷星雨听到徐童流利的斯瓦西里语,忍不住问他:“胖子,这就是你的语言老师?”徐童愣了一下,眼角偷偷瞄了一眼辛逸,见他没注意这边,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辛逸和冷星雨两人在任海涛租的小公寓里对付了一晚,第二天办好了大公寓的手续就搬了进去,相当于重新启动了办事处,程经理也从营地赶了过来,当天就跟着辛逸出门去见客户,冷星雨一人在公寓里收拾房间。瓦努打着检查卫生的旗号来帮忙了,她一眼看见了送给徐童的纸包放在窗台上,拿起来看了看,原封不动。
冷星雨说:“徐童昨晚忘记带走了,他说是你送给他的礼物。”
瓦努点点头说:“老家的一个传统手工艺品。”说着她想要拆开纸包给冷星雨看,冷星雨拦住她说:“留给他拆吧,不然他会怪我偷拆他的东西。”
“你们是好朋友?”瓦努问。
“是的,我们一起在阿尔及利亚工作过,是好朋友。”冷星雨一边回答,一边从行李包里掏出一条包装完整的丝巾递给瓦努,“这个送给你,中国的丝绸。”
瓦努呀了一声,惊喜地接过来打开,是一条丝绸长围巾,米色的底子黄绿色的花鸟图案。“太漂亮了!”瓦努把丝巾披在身上,钻进卫生间照镜子,冷星雨听到她愉快的声音,嘴角荡起一丝笑意,心想这丫头长得挺标致,可是徐胖子肯定没有看上,不然不会那么迟钝的。
辛逸在公路局见到了德乌斯,两人聊了几句,德乌斯领他去见局长,说是局长吩咐过了。局长亲自打开办公室门,把等候室里坐着的辛逸接进办公室,关心地询问其他在埃塞俄比亚的情况,接着回顾了一次在亚的斯亚贝巴参加非洲联盟会议时的情景,调侃说示巴女王的后裔失去了祖先的辉煌,连像样的会议场地都没有,大家坐着光秃秃的板凳围着咖啡炉开会,不过那咖啡真香啊。辛逸一边听,一边给程经理使眼色。程经理立刻打开背包掏出两个设计简朴的纸袋。
辛逸解释说:“这是我特意从埃塞俄比亚带回来给您的野生咖啡。这一包是希达莫,这个是耶加雪菲。”局长哈哈笑了一下:“没这个必要的,我只是会议一下当年……”他嘴里客气了几下。
又寒暄了几句,谈话进入正题。局长给辛逸一张名片,说这个英国人就是那片农场的主人,也是那片石矿的开采许可的持有人,一切手续合法,松梅集团可以找他谈判。
“如果你们沟通有困难,可以再来找我。”局长说,“不过要抓紧时间,我们的B119项目必须按期完工。”
辛逸看着名片上的那个名字,似曾相识。德乌斯提醒他:“他曾经在论坛上发言。”
辛逸立刻想起来是哪个人了,那天的论坛上江中阳差点儿就冲上讲台去揍一个英国人,那个英国人就是名片上的这个人。这里面有什么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