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紫宸卫站点内给出的书信记录的事件则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报告中罗列出了城内发生的种种诡异事件,比如十二时辰疯病案、幽冥马车案、白猫怪谈等,按照卷宗里面的统计,城内失踪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万多人,各类匪夷所思的意外致死事件也多到了惊人的地步,而且卷宗里面还提到,有红色的血丝在城池周边和地下蔓延。
正因为如此,紫宸卫才不仅仅是派出二三人的小组,而是让他们直接带了一支军队入城。
军帐门口,一个横挎钢鞭浓眉大眼,身披黄铜甲的壮硕汉子翻身下马,正是宁校尉的副手,打神鞭徐缨。
“拿水来,真渴死二爷我了。”徐缨在家中排行第二,家境也算富足,乡里人都称他二爷,他渐渐习惯后便也以二爷自称。
他祖辈以经商为生,既然无法做官,家里就培养孩子修真,从小徐缨各类补药没少吃,奈何武学天赋尚可,读书悟性太差,看到书本就要瞌睡,无法领悟上乘天道的玄妙奥义。门主看他虎背熊腰,有一把子蛮力,觉得与其让他荒废一生追求缥缈大道,还不如脚踏实地为国家做些有用贡献。于是就与他说明情况,找个机会送他下山参军。
好在华炎宗虽然不是以武入道,但也不不是专修打坐术法。他入军中后,凭借四阶修为和修习到的拳术、鞭法很快升任到卫士长,统领百人队。
皮质的水囊入手,徐缨咕咚咚就是一通猛灌,他大手一抹嘴唇道:“按理说修行了焚焰心法阳气旺盛,可我不知道沾了哪门子晦气,下个水瓢在缸里都能遇到缸鬼,一起一伏的居然还对我吐泡泡。”
凌煌听得一愣神,心说我就让你带了一组人去城内镇妖司查阅下卷宗,这都能撞邪?
蓝花楹倒是没在意细节,她直接问道:“卷宗里有差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没?”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憋闷的经历,徐缨又是灌了一大口水:“不提也罢。也不知道力士们是怎么当值的,卷宗上记载的无非就是些,半夜听到红衣女人唱歌,走夜路迷路遇到纸人追击,至多也就菜场多出个猫脸老太太这样不痛不痒的事。”
“他们不是故意刁难你?”凌煌皱眉。
“哪敢呢,还没拿出紫宸卫文书,光是天星使大人的手谕,他们见了就客客气气的。”徐缨说。
“那你分派出去的六组人这些天在县城里有没有什么发现?”蓝花楹接着又问。
听到有人问起这些天的经历,徐缨仿佛是回忆起了些不好的记忆,额头有些冒冷汗,他擦了把汗,说遇到的怪事不少,还是坐下来慢慢说。
“不查不知道,一查心发慌,这地方哪里是人待的地啊,邪祟多到如同鬼域。”他说的第一片怪事多发地就在荔水边上的镇子里。
荔水横穿了整座城,河湾两边也有不少居民居住,平日里做些打渔、搬运船上货物的营生。
为了免于水患,镇民往年也向水里投过些镇河的水兽,譬如石刻的辟邪等。近年来就传出有镇河兽上岸吃人的传说。
虽然没有目击者,但有百姓失踪却是真的,而且淤泥地上确实留下了疑似石兽的脚印。
另一个传说是河底有一座黑木棺材,偶尔会在河面浮现,遇到了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还有红色绣花鞋的传说,说是每到中元节晚上,就会有一身秀禾嫁衣的女子踩着双血染红的绣花鞋在路上走。凡是走夜路遇到它的,都会失踪。
“徐缨,我怎么听了半天,你说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怕不是河边的人迷信,故意捏造,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的。”凌煌皱眉。
“哪能呢,我又不是写神怪异志糊口的先生,这样的事,自然是派人实地探查的,还找了几个通水性的派了下水。”徐缨辩驳道。
他于是继续说下去。派驻在荔湾镇的一组三十人当夜确实看到有鬼婴拉的幽冥马车从空中飞过。白天时,徐缨专门赶过去,组织了人下水。
下水的士兵手里提了一长串木偶人上来,足有十几个。玩偶有成人手掌大小,雕刻精美,有鼻子有眼,四肢都可以单独活动,还有染的红色头发。
“红色头发?”凌煌奇道。
“究竟是不是真的头发,用的什么染料,我也分辨不出。”徐缨挠了挠头继续道。
人偶在水下泡得久了,身上的漆皮剥落,木头也变得发黑,带了股水腥味。但这并不是最诡异的,最古怪的是木偶心口都破了一个洞,用滑腻腻的头发给串在一起。
据潜水的士兵说,发现了一处水下洞穴,洞穴内地面铺了大量沉在水底被串在一起的人偶,而内部的一个岔路洞口被一只黑木棺材给堵住了。除此以外,还发现了四具尸体。
毕竟只是做初步的探查,洞穴部并没有再加派人手探索,只是将尸体打捞出水。
但即便如此,还是出事了,参与下潜的两名军士夜深人静时,突然发疯似的跑进了河里。负责守夜的人根本没反应过来,之后那两人就失踪了。
“再潜水下去,是没人敢做了。不过好在,之前的那一趟,把棺材板给打捞出来了。”徐缨吩咐手下,把搜集到的物品给凌煌看,“上面具体画的是什么,我们都不认得。”
破烂的棺材盖子上散发出水腥气和一股子霉味,然而棺面上的图案却依旧保留完整。一只浑身缠绕锁链的怪物瞪着六只血红色的眼睛。说不清楚是为了震慑住想要开棺的人,还是镇压住棺材内部的东西。
一堆串联在一起的人偶也被摆放在了地上,它们残破的躯体上,后背刻着古怪的鱼鳞状的红色纹路。
“那个地方,我想确实是有问题,渔民们只是打渔卖钱,自己却从来不吃。而且一到晚上,人们就熄灯锁上房门了。”徐缨补充说。
凌煌拿起人偶打量困惑道:“究竟是巫术还是木匠中的某种厌胜术?傀术?精术?”
扎小人的法术在大荒世界实在太多,用料做工不同,门派就不一样。好比武功路数中的拳,什么五步拳、八极拳、洪拳、通臂拳、炮拳。光看伤势,就是被拳头打的,可究竟是被哪一路拳法揍了,这里面的学问就深了去了。
凌煌学的毕竟是剑法,并非是诅咒里的行家里手,自然也只能看个大概。
蓝花楹看到图案倒是眼中精光一闪问道:“除了荔水镇那一片区域,还查到了哪些特殊事件?”
原本紫宸卫在城内也有自己的站点,人数不多,也就三五人的小组。大部队入城后,有站点的人提供情况,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然而在五天前,驻扎在城内的听风阁风媒便全部失踪,音讯全无,这也是上层派出支军队的另一个原因。
“你还不如问我说,这座城里,有哪些正常的地方。”徐缨回忆着面色凝重,他板着手指头一一道来。
荒废的桑树园里,明明种植的是桑树,但看门人却说那树叫做“龙鳞树”。一组的人试了一下树,结果发现树木的表皮都有部分石化了,一斧头下去,简直和剁在铁板上一样。树受伤的地方,居然流出红色的液体。
砍树的军士半夜里失踪了,后来在桑树园地下洞穴里找到了他,好在人没事。说是睡到一半被四个手长脸长的树妖给扛跑了,非要他给自家老祖宗道歉不可。
县城东边的东兴客栈整个一卖人肉包子的黑店。第一天不收房钱免费住,从第二天开始,店老板就要求住店的旅客必须留一样身上的物件作为房资,还不要银钱,说银钱太普通。
入店后,有人一睡到床上,就感觉到有阴风扑面。据睡着的人说,梦里见到个浑身湿漉漉的男孩叫他们快逃。反复睡,人会反复梦到同样的内容。
不得已,二组的人就在楼内探查,经过厨房时听到水缸里有咚咚的闷响,结果打开盖板发现里面有具泡得发白的男孩尸体。
子时,伙计把客人喊到饭堂,说是提供免费宵夜。每四个人一盘切糕,伙计要求把糕切成九份平分。好在二组的人集体行动,住店的人多,几十个人虽然有些中了麻药,还是合力把伙计们控制住,最后在地窖里发现了很多被作为食材的人的尸体。
可惜店家在子夜前就离开客栈了,据伙计交代是去荔水钓鱼去了,要用秘制的饵料钓出“鱼王”。
“以上的事情还好,总算是有惊无险。县城中心聚福街一带的事,才真的是匪夷所思。”徐缨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不知道两位大人,有没有说过御灵宗。”
“是在民间走马殿的那个御灵宗?坑蒙拐骗的门人不少,不过宗主穆白羽倒是个货真价实的梦境师。大约在十年前就已经步入八阶巅峰,也不知道神启成功没有,如果成功,那就是寂照境的散仙了。”凌煌面色古怪,“可问题是,多年前他就失踪了。以紫宸卫的情报网居然也找不到他。按理说,像这样的小门派,出了位散仙应当找王朝报备才是,也不至于门人每次在农村出马仙,都给镇妖司的力士们打假撵得到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