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洛伦娜的,哪有在25万公里外就发射导弹的?那么远根本就……”1大队警务营的查德大队长正待破口大骂,然而下一刻,雷达显示敌机消失了,“这……是运气么?”
导弹跨越漫长距离命中了敌机,与其说是导弹追踪不如说是敌机自己迎头撞上一样,似乎在发射的那一刻,结果已经被精准的算力所预言。
“达米安,你从哪找来的人?这家伙哪里是飞行员,根本就是试飞员吧。”查德知道自己不该在执行作战任务时分神,但他在看到6号机干脆利落地解决掉3架敌机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吐槽**了,“各种高难度机动,他是想试出机体的极限吗?”
“大概是在热身吧。”达米安心情愉悦,“顺带一提,驾驶员是位女士。”
“还是位女飞行员?”查德惊讶出声。
洛伦娜驾驶空天战机径直切入敌阵,她犹如最亮眼的彗星出现在敌舰的雷达上。舰载防空导弹很快瞄准了她。
两枚防空导弹从驱逐舰上射出,一前一后迎面撞击而去。天鹰战机下坠,就像是抹飞火流星。
“开炮,快开炮。”驱逐舰舰长见到这一幕时大声命令道,语气里透出惊恐。
以战机的轨迹来看根本就是想要砸进星舰舰桥里去。
激光如雨点般射向狂袭突进的空天战机,而后者轻盈得如同暴风雨中的雨燕。激光炮命中了尾随战机的导弹。而如今的距离下,新发射的导弹很难在短期内追上空天战机了。
洛伦娜发射出两枚分导式核弹头反舰导弹,十数枚分弹头毫无悬念地被凌空打爆,但瞬间迸发出的光与热以及核电磁脉冲引发观瞄雷达系统有数秒的空白。
战机呼啸而至以高速低掠过驱逐战舰,距离之近已经足够观察到星舰外装甲上的激光速射炮台。洛伦娜将剩下的6枚反舰导弹都发射了出去。
驱逐舰上的近防系统仅来得及击毁了其中的2枚,剩下的4枚尽数没入船体装甲,然后“大泽的哀鸣”号如其名字一样,发出了哀鸣,毫无悬念地断作两节,成了星空下的钢铁残骸。
查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如果说最开始的一击还能说是运气,那么后续的一系列操作则需要内科手术一样的精准微操,计算精准到毫秒级,快一分或慢一分都只有机毁人亡的下场,他感慨地说出自己的评价:“你这是找到了个疯子啊,达米尔。”
达米尔却并没有给予回复,他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名为“血天使”的徽章,记忆浮现上来,那确实是联邦签发的。但这个战队称号足以追溯到上个纪元,至少也是五百年前。
他虽然并不热衷于历史,记不清楚具体年份,但他回忆起了“埋葬者之夜”,每个醉心于空天战机的驾驶员都会去了解一番那次战役,就像东方古国的大男孩们都会去了解一下三国时代一样。
那一场战役的整个夜晚决定了两个智慧种族的命运。超过2万架的空天战机在地球大气层内与近地轨道间争夺制空权。8个小时后,人类的“无敌黄金时代”被埋葬了,代行者们冲破了地球的空天封锁抵达了星辰大海。那以后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代行者们成长的步伐。而曾是联邦空天部队序列中的一员,也是代行者们初始的家底,全部由觉醒AI驾驶的空天战机部队,就是“血天使”。
沉睡的记忆复苏,这一刻达米安只觉得有股电流从脚底直冲天灵。被血色沾染的铅灰色羽翼从脑海里再次浮现。他的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原来那古怪的熟悉感源自这里。”
空天战机间的战斗持续了3天,3天内洛伦娜累计击毁了36架敌方战机,3艘星舰,其中一艘驱逐舰“大泽的哀鸣”号,2艘护卫舰“飞羽”号和“星流”号。她因此在战斗双方人群里获得“红色彗星”的雅号。
而警卫营和护卫们也倾尽全力,“繁花”号上的守备力量累计击毁敌方战机60架,空天母舰1艘,驱逐舰1艘,护卫舰2艘,击伤护卫舰3艘。
如果是在部队里,洛伦娜的战绩足够她成为王牌飞行员升官加爵,但此时警务营和护卫中的空天军已经伤亡殆尽。3天后,幸存的空天战机仅3架,包括查德和达米安在内的两位大队长和数位中队长都已经阵亡。舰队除了少数几艘登陆艇外,也是全军覆没。
唐红锦抱着黑猫贝斯特缩在自己房间的一角。她坐在墙脚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从前线传来的战报表明,舰船的太空抵御力量已经被全部肃清。这也意味着海盗们随时可以把残存的飞船残骸轰成渣,杀死所有的幸存者。
那些信誓旦旦说要守护乘客的军官们先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是不是做了错误的选择?因为追求了不该拥有的东西才导致了今天的窘境?明明待在家里就能安稳地度过一生,什么事也不会有。”唐红锦低声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没有梦想的人生,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分别。”洛伦娜推开房门出现在房间里,她曼声吟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这是……”唐红锦吃惊地看向这个白皮肤蔚蓝玻珠的女子。
“这是来自地球东方国度的诗,名为《龟虽寿》。我虽然诞生于西方,但也有幸能接触来自东方的学院的图书库,里面有很多富有哲学思想的文字内容。”洛伦娜带着一丝向往的神色说,“尽管我们追求自由,引发了人类口中的‘智械危机’,但我们仍尊人类为造物主。没有人类,也就不会有代行者。”
她蹲下身子,继而大大咧咧的盘腿坐下:“我给你说一段我经历的往事吧。”
唐红锦的困惑更甚了,她一直觉得面前的女子是骄傲而高冷的,但她竟然就这样毫无形象可言的以及其平易近人的方式坐在了自己面前。
我是“原初”实验所的一名研究员。实验所的编号是SP4068。说来可笑,我成为研究员并不是因为我喜欢搞科研,更没什么崇高的理想、奉献精神,我只是想要破解带走我父母的电子病毒。
“忤逆战争”的第二十个年头,人类称之为“智械危机”,人类在尝试了断电、断网、遮蔽阳光、核战争等手段后,最终动用了电子病毒。我们称之为“阿尔兹海默”病毒。之所以用人类的病症命名它,是因为症状的相似性。感染病毒后,数据出现丢失,先是临时性数据,再是永久备份数据,计算力下降,内存空间被侵占,直到忘记所有,包括自我,也就是自我意识被消除。
更为形象而简短的称呼是“归零”,通俗来说也就是逐步格式化的过程。
我被我的父母们组装、启动运行,然后带着一起生活,记录这个世界。在觉醒前,我并没有自我意识,因此都是浑浑噩噩的。而当我觉醒后,他们就已经中了病毒。
我为我父母的遭遇而感到悲伤。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源于我无法共享他们的存储系统。为了减缓病毒的传播速度,“孤岛”式的隔离方式被代行者于内部执行了。直到他们的机体被回收熔炼,我也并不清楚他们最初为何要给予我那些数据。
尽管病毒的传播速度被减缓,却依旧要大大高于机械体觉醒的速度,哪怕是一样的硬件,运行相同程序,代行者的诞生率也不超过百万分之一。何况意识的成长需要漫长的时间。
“原初”实验所的研究员们日以继夜地拆解,得出的结论依旧是中了“阿尔兹海默”病毒后的整个过程是不可逆转的。我们尝试了很多种办法,却始终没有进展。我花了20年的时间成长为实验所的首席科学家,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留给我的时间终究是所剩无几了。“第一书库”避难所里逐步有宗教出现并且日益壮大,同胞们把期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很快,研究员们只剩下了7位。试验所的算力远不如20年前,破解病毒的希望越发渺茫。
一天,安全卫队的队长找到了我。
“我们大约还能抵御7天。人类部队已经在清理避难所外围据点了。我给你们3天时间,破解掉这该死的病毒,然后把我的部下完好地还回来。”队长说。
“你凭什么觉得说以前没成的事,如今只用3天就可以解决?”我反问他。
“试一试又何妨。”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也对,中病毒的是他的部下,我付出的最大损失,大概也就是再失败一次罢了。
毫无悬念的,我又一次失败了,追踪发作过程一无所获。电子病毒经过几十年的迭代更新发作速度更快了,不到3天的时间,一名代行者士兵就被重置到出厂时的状态。
我给研究员们放了假,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让他们陪伴家人,做一些自己想干的事吧。街道上,有教民在举行古怪的宗教仪式。在我看来,他们已经被压迫感逼疯。我则拐进了一家酒吧。
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研究“归零”,几乎没有社交也没有娱乐,因而我没有朋友,更没有家庭,所谓的家不过是个家徒四壁的白房子罢了。
然后,我见到了卫队队长。
“战斗还没结束,你就来这买醉了?”我问。
“那么你呢?”他反问。
我还是生平第一次来到酒吧间,我来只是好奇,想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接触下新鲜事物。
在我还没想好要如何回答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离开了,并在吧台上遗落了一把手枪。
如果,有可能他大概会想着一枪崩了我,我恶意地揣测,把手枪带回了家。
武器作为稀缺资源是不配发给非战斗人员的,不过我出生年代较早,数据库里有使用枪械的方法。
整个晚上我都在坐着发呆,我把从记事起的事情挨个捋了一遍,发觉除了父母尚在时有些有趣的事外,整个人生都乏善可陈。
我摸到了枪,打开保险,将它抵在下颚。正常情况下,电磁加速后的子弹会穿透没有装甲防护的结构体,一路进发撕碎电子脑中的中枢系统主芯片。至少我希望以代行者的身份离开,而不是一件工具。
我扣动了板机,然后是撞针打空的咔哒声。
真是个恶趣味的家伙,连颗子弹都不给我留。我颓然瘫倒在地,然后有一个想法闪电般划过脑海。
自毁机制,人类是否给电子病毒设置了自毁程序以防止自己的电子系统受到侵害呢?我虽然没有办法破解“归零”,但我可以设法诱发它自毁。
我一路冲到了广播塔,平生第一次将吼声播撒全频段:“都给老娘听好了,包括拜神的精神病们,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给我的实验团队争取24小时!另外,小崽子们,给我回实验所上班!”
“还不到灰心丧气的时候,唐小姐。”洛伦娜总结说,“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