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再次走到锁桥前。
福伯和明霞峰的弟子都目光灼灼地看去,刚才他们被段炎震惊了一次,自然与玄真子一样不相信有第二人。
“嘿,等着出丑吧!”
不少人嗤笑出声,如果过不了问心桥,已经不单是出丑的问题。
林妙可紧张地望过去。
她没想到连宗主都被惊动了,现在众目睽睽,魏郎……他行吗?
“魏明,你可一定要活着啊!”
她默默祈祷道。
宋钰钰也眼神复杂,她知道魏明很强,也辛辰子都被他击败了,可是面对未知、凶险的问心桥,他行吗?
她暗暗揪紧了心。
只有季萱没心没肺地看着,甚至也想踏进问心桥,试试有什么特别。
段炎的嘴角也勾起微笑,暗想道:“真以为我是随随便便就能踏过这问心桥的吗?观察三年,胆大心细,意志坚韧,还要运气,缺了哪一点都不行。”
就在这时,那青年踏上了桥面,飓风刮动,桥身剧烈地晃动起来。
众人屏住了呼吸。
魏明停下来一步,观察其中的特别,头铁神通发出嘤嘤嘤的轻鸣,那是无数邪神残念冲击在脑袋上又被挡住。
“这么弱吗……”
他心里微微一叹,随即大步踏出一段距离,桥梁更加剧烈的晃动。
众人睁大了眼睛,那个青年竟然真的走进了问心桥,他能撑多久?
而里面懂行的又有数人,比如玄真子、福伯,还有那位天骄段炎!
“不可能!他竟然完全没有躲!”
段炎的眼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经过三年观察,他早知道那悬崖的飓风里,蕴藏着恐怖能侵蚀人的邪神残念。
所以他在过桥的时候,是通过身体摆动、观察风势,穿行其中。
但是这人……没有躲!
段炎旋即一叹:“还以为是什么惊才绝艳的天骄,没想到……邪神残念入体,你就算能活下去,也会疯掉。”
魏明停在桥中央。
“他在干什么?这是被邪神入体了吧?我以前见过,那人直接疯了。”
“也可能是当场畸变,手脚、毛发、骨骼生长,变成一个怪物。”
“可惜了,我还以为能再见证一個天骄,终究是错付了……”
“……”
明霞峰的弟子们议论纷纷,不少人已经在摇头叹气,知道他要死了。
“真的……太弱了!”
魏明站在桥中央,也跟着摇头。
已经达到“化境”层次的头铁神通,还是融合了天府星君后的变异版,根本不是这些邪神残念所能侵犯的。
更何况他的识海里已经结出神晶冰,神念远比洞天境还要强大。
他摇摇头,准备直接跨过。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产生,只见他的手掌上蓦然睁开一只竖眼,对着那无数邪神残念像是一吸,开始吞起来。
邪神残念化作长河,被其滚滚吞噬,表现在外就是飓风被吞噬。
“这是……”
所有明霞峰弟子愣住了,“他难道在主动吞噬邪神残念!天呐,他疯了吗!邪神入体,定然会被侵蚀畸变!”
福伯也面色一变:“好胆!一个邪神武者竟然敢闯入我玄天道宗!”
他认出了那颗竖眼,这是邪神的遗留,这个青年已经被邪神所控。
玄真子的眼眸也禁不住一缩。
“这个人……有问题。”
他已经将魏明列入可疑名单。
段炎茫然问道:“师尊,他这是在做什么?吸食邪神残念,与自杀有什么分别?难道他能抵抗邪神的侵蚀?”
玄真子摇摇头:“他这是融合了邪神残肢,如今正在受到邪神反制,就算能够活下来,他也已经不是他了。”
段炎恍然。
邪神之道果然是死路。
然而在魏明的感知中,又有所不同,只见无数邪神残念涌入手掌的眼睛中,就像是被净水器过滤了一样,变得纯粹、干净,那神念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水滴。
魏明心里一动,头铁神通激发,自体内摄取一颗水滴,他顿时觉得神念壮大了一分,脑海里结出新的神晶冰。
“能吃!”
他隐约明白了这是什么。
这是邪神残念被分解成了最原始的精神本源,是天然的滋补之物!
补的就是神元识念!
“太好了!吞噬了这些神念本源,头铁神通或许可以再进一步!”
魏明当即摄取一颗颗水滴,脑海里诞生越来越多的神晶冰。
可是这问心桥下的邪神残念乃是积蓄数万年所致,何其雄浑磅礴。
他的识海很快就被填满了!
满盈、鼓胀之感令他对林妙可、曲玲珑和宁青娥的日常有了同等体悟,脑袋像是要炸了一样,不能再继续了!
但是……他还想要!
“给我大!变大!再大一点!”
魏明在脑海里喊道,那识海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喊,开始向外扩充。
但是人的紫府识海乃是先天根基孕育,在后天显化,有的人茫茫如大海,有的人只如一汪水池,岂是随意变更。
咔嚓。
他看见自己的识海边缘裂开了,有大量的黑色在外面显现。他有一种直觉,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活活撑死。
“不死……何以求生!”
魏明桀然而笑,眼眸里露出极致的狠色,如今他已经控制不住邪神眼眸,“既然你要吃,那就吃个够!我倒要看看,是你先被撑死!还是我先被撑死!”
当即他继续吞食起来。
咔嚓!
咔嚓!
整个识海四周崩毁,识念暴露到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像是微尘落在宇宙里,是那么渺小,挡不住稍微一阵风。
“这是……哪里?”
魏明有些茫然,识海之外竟然还有天地吗?人体里面的秘密所在?
下一刻,他就觉得好冷,再待下去,他的神念会凝滞、僵硬。
“继续!”
他大口吞着水滴,无数的神晶冰蔓延出去,可是这不能让他感觉到安全。渺小、随时可能湮灭的感觉仍在。
就在这时,黑暗里刮起风。
呼——
他的神晶冰霎时间湮灭大半。
“呵呵……你终于是我的了!”
黑暗里蓦然响起一声呢喃,魏明抬眼,看见虚空里立着一株绿色巨树,正是他在河底看到的那种碧绿怪树。
“原来你一直在等这一刻。”
魏明恍然大悟,这邪神不惜将眼睛融进自己的身体,就是在等一个时机,等自己的神念进入虚空,破碎湮灭。
不对,邪神不是在星空吗?
这里是哪里?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魏明迷惑不解。
就在这时,风再次刮起。这回他看清楚了,这风是那怪树掀起。它正扇着自己的树枝,竭力制造出一阵阵风。
“它……动不了!”
魏明瞬间明白了它的困境。
就像当日他看见邪神被禁锢在星空,禁锢在一颗颗星球上一样,这棵古怪巨树也被禁锢在这片黑暗里不能动。
“那我呢?”
他下意识地调动神晶冰,它们在颤巍巍地蠕动,尽管微弱但是在动!自己与古怪巨树不一样,自己是能动的!
但是那风吹了过来,神晶冰再次湮灭大半。眨眼之间,那铺天盖地、数之不尽的神晶冰,就只剩下手掌大小。
“不对!不对!”
魏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世上的任何物质、能量都应该是守恒的才对,神晶冰湮灭了,它们去了哪里?”
他眼眸一震。
“莫非这黑暗并非是虚无一片,而是有着如同暗物质一样的存在?”
他下意识地按着自己的理解去寻找,很快通过神晶冰感知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波动,那还是自己的神念……
只是它们变了。
变得幽暗、变得不可察。
“但它们……也是我!”
魏明仿佛立身在神晶冰的位置,望向那刮来的风……笑了!也悟了!
下一秒,神晶冰就被吹成虚无。
没有剩下一丝一毫。
那黑暗中的巨树狂笑起来,它挥舞着树枝,开始交织成识海模样。
它要投影在魏明的肉身里。
“这……就是你的手段吗?”
这时候,黑暗里突然响起幽幽的问询声,那巨树的枝条一滞。
“你、你还活着!”
碧绿巨树上的一颗颗眼珠子齐齐望向魏明湮灭的地方,只见那黑暗里有一片虚无在蠕动,很快聚成一道人影。
它的身体与黑暗一种颜色。
仿佛本就是一体。
“这是我的地盘,你一个外来者,也敢鸠占鹊巢,自取死路?”
魏明的声音再次响起。
然后,那幽暗的人影就散发出一圈光芒,点亮了轮廓,随即是那身躯、面庞……魏明在黑暗中重新显现。
“原来这才是我。”
他像是自沉睡中醒来,眼里透着沧桑,渐渐化作清澈和璀璨。仿佛是,轮回数度迷真胎,今日方知我是我。
魏明觉得自己更强大了。
但是他说不出自己强在哪里。
他看向远处的碧绿巨树,突然发现这片黑暗的世界不一样了。有光,原来这世界里弥漫着看不见的黑色微光。
而那碧绿巨树的所在,就是一颗黑暗的星辰,它不是被禁锢了。
而是,它落在星辰上。
它飞不出去。
“原来识海之外还有天地,那识海或许本就是禁锢每个人的胎中之谜。我不知道这叫什么,姑且称为星辰界。”
魏明寻思道。
他落眼下望,发现自己的脚下也有一颗星辰,与怪树的差不多。
不过,外界还在源源不断的输入邪神残念、神念本源,那脚下的星辰也随之变大,魏明幽暗的身体越发凝实。
原本的神晶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幽暗带着光芒的虚幻躯体。这让魏明想到了听过的另一种存在——阴神。
原本以为神晶冰练到极致,会诞生阳神,没想到现在成了这玩意儿。
魏明有些感慨。
曾经的自己冰清玉洁,如今幽黑一片,终就避不开“黑沐耳”定律。
“可是怎么杀死这怪树呢?”
现在他总算明白当日为什么就算剁掉手指,也驱除不了这邪神之眼了。因为它的根源藏在这片星辰界里。
根源不除,它就一直在。
随着身体凝实,魏明看着那巨树所在的星辰,突然心里一动,伸手向其扇去,一股微风瞬间出现,旋转着飞去。
那风在飞行中膨胀,转眼化作滔天飓风,在怪树无数眼珠的震惊中刮到了眼前,呼啦,树枝、眼珠湮灭。
“这……果然是我的世界!”
魏明终于明白了。
这是独属于自己的星辰界。
人体之中果然有无数秘密,这星辰界就是其中之一。难怪有人说,人体是渡世宝筏,是抵达彼岸的唯一桥梁。
下一瞬,魏明回归了现实。
众人只见呆立在问心桥中央的青年睁开眼睛,周身疯狂吞噬着邪神残念,然后他就伸手掰断了自己的手指。
将那手指一碾,露出眼珠子。
“你……结束了!”
魏明抬起缺了手指的手掌,那上面血肉蠕动,正缓缓长出新的手指。
这是渡世魔体的血肉再生能力,再加上他强横的体魄自愈能力,已经完全不惧怕这种断肢断体的小伤势。
众人不禁觉得震撼。
要知道只有到达法相境,武者才具备一些血肉再生的基本能力。
但是要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肢体,那就得更高境界,或者修炼奇功妙法了。这人不知道是前者还是后者。
那眼珠子逐渐黯淡下去。
魏明用力一碾,1024龙象里爆发,将其“噗嗤”碾成一团碎液。
他甩甩手,不屑地冷笑。
然后,他大步向前走去。
对岸的玄真子和段炎齐齐愣了下。
“师尊,他这是做什么?”
段炎疑惑不解地问道。
玄真子脸色有些凝重,说道:“此人不简单,他摆脱了邪神的控制。不仅如此,他还清除了邪神的本源。”
“那眼珠子虽然只是邪神的一部分投影,但也不是寻常人能摆脱的。世间有这种手段的,只有一个门派。”
他没有说出这个门派的名字。
他有点怀疑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出自那个门派,按理说不可能,他们不可能有胆子这么明显地登上玄天道宗。
这时候,魏明已经走到了距离对面三步处,也就是问心的触发位置。
嗡——
魏明只觉得脑袋一颤,自身就像是被拉进某种幻境,有无数魅惑的光影在四周漂浮,有美女,有金银财宝。
它们仿佛在说着“来啊、来啊”。
这仍然是邪神残念在此处交织,诞生了某种变化,如果是其他人遇到,那么必须靠坚韧的意志,强行度过去。
但可惜它遇到的是魏明。
“滚。”
他只是轻轻一喝,这些幻象就在他的面前快速消失。神念已经从神晶冰晋级到黑沐耳状态的他,强大到极致。
这些邪神幻境毫无作用。
因此在众人眼里,他们就看见那青年张了张嘴,就毫不停留地跨过了最后三步。他的脚掌轻轻落在对面。
问心桥,不过如此。
其实,如果没有河底怪树在中途偷袭,他早就横跨过来了。反而是那怪树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耽搁了时间。
“在下魏明,见过宗主。”
他拱拱手,唤醒震惊的众人。
“卧槽!他竟然真的走过去了!一天两人跨过问心桥,这是奇迹!”
“是我小看他了,圣女的眼光果然不凡,此人合该入我圣地!”
“哎,原来他叫魏明!你们听着,以后魏师弟就是我亲哥!谁敢说他一句坏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砍了他!”
“你刚才不是还拔剑说要砍了魏师弟吗?怎么变得这么快……”
“……”
明霞峰的弟子们沸腾起来,此时再无一人敢轻视、诋毁魏明,言语间都是恭维、赞美之词,生怕他秋后算账。
段炎张大了嘴巴,问道:“你……你竟然真的走过来了?那些邪神残念竟然没能侵蚀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魏明微微一笑。
“无他,唯头铁尔。”
说着,他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发出“铛、铛”一样的敲铁声。
玄真子目光一缩:“横练功法!”
与此同时,道宫里的道钟轰鸣起来,有“咚、咚”的声音远远传开。
“道钟轰鸣!千古绝世!”
只是这一次的钟声比刚才更响,持续的时间也更长。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个年轻人是一个绝代妖孽!
段炎目光复杂。
他本以为自己是一步登天,如今才发现天外有天,此人更胜自己!
玄真子审视魏明,却没有开口收他为徒,而是问道:“年轻人,你不是为了拜师而来吧?你有什么目的,不妨说出来看看。我玄天道宗应允你一件事。”
走过问心桥,就能让玄天道宗为其做一件事,这是祖师爷的遗训。
魏明拱手笑道:“启禀宗主,魏某确实不是为了拜师而来,而是为了提亲。我乃世俗大景国卫国公,与贵宗圣女林妙可情投意合,还望宗主应允婚约!”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这人不要命地闯问心桥,竟然不是为了拜师学艺,而是为了提亲!
这人傻了吗?
女人哪有前程重要?
林妙可的眼里露出一抹湿润,今生能遇到魏明,她也算是无憾了。
当即她跪倒在问心桥的另一边,清声说道:“弟子林妙可,确与大景卫国公魏明私定终身,恳求宗主成全。”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
玄真子眉头微蹙,须臾,他才拢起袖子,说道:“我观你是百窍境的武者,如此年纪如此修为,堪称绝代。”
“但是关于你的来历,莪还需要调查一番。因此请到宗门住下,三天之后,贫道再当面给你一个准确答复。”
说着,他不再理会魏明,拉住段炎飞起,眨眼消失在天柱峰里。
魏明目光微缩。
不愧是地境巅峰的至强者,他竟然在短短一瞬,就看穿了自己的修为。
不过,那只是内练。
“三天吗?那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