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可以还原一下林景曜的出手。他的剑确实很快,因为魏明看见了,远比岳兴南的剑气快出百倍。
这已经超出了武学意义上的快。
所以,这是一种神通。
他的剑就在拔出的瞬间,就飞到了魏明的脖颈上,轻轻一斩,然后又疾速飞了回去,插回了他腰间的剑鞘。
正常人此时确实应该死了。
可魏明不是正常人。
所以林景曜也愣住了:“?”
他怎么还不死?不是应该脖颈被剑气切成两截,脑袋和身体分离吗?
这种场景林景曜见过很多次,怎么现在剑出了,结果却不一样了?
“看样子你有点本事。”
林景曜咬住了牙,蓦然重新握紧剑说道,“既然如此,你看好了。我再出一次剑,让你死得明白一些。”
唰。
他手腕一震,再次插回剑鞘。
“好了。你现在可以死了。”
林景曜信心满满地说道。
但是魏明仍然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那眼神仿佛在说“哪来的傻子”。
“?”
林景曜有点懵逼了。
“你……你还不死?”
他猛然震颤手腕,连续出剑。
唰!
唰唰唰!
但是魏明仍然秋毫无损。
林景曜崩溃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斩中了你!”
唰唰唰!
他又是连续斩出数剑。
魏明已经端起了手臂,互相揣在一起,摆出了一副看戏的姿态。
“难道……难道他的剑更快?快到了连我都看不见的状态?所以每次当我斩下的时候,都被他的剑给拦住了?”
林景曜的心里猛然生出这个想法,然后这个念头就像是生根发芽一样长起来,他不由重新打量对面的青年。
这名叫魏明的家伙两手揣在一起,根本不是出剑的姿势,而且那柄剑也捧在了那名老仆的手里,不像是出剑。
可正因为如此,才更恐怖。
会不会是他以一個根本不可能出剑的姿势,反而极快地出出了剑?
神乎其技!
林景曜只能想到这四个字形容。
然后,他就死死按住了剑柄,再也不敢出剑,须臾,才长叹一声说道:“我败了。没想到大景卫国公还有如此快剑。自今日起,林某不敢再称此名。”
说着,他手腕一震。
这次不是出剑。
当他将剑柄拔出,才发现这柄陪伴他十多年的快剑已经变得粉碎。
自此,再无快剑宗师的名号。
林景曜有些颓然,又有些如释重负的轻松,这“快”字困住他太久。
一旁的王弘业面露慎重。
他再也不敢有丝毫轻视,肃声道:“看来你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强,只是不知道你的快剑能否挡住我的重剑?”
王弘业缓缓拔出了背后的剑。
那是一柄宽剑。
玄铁铸造,重逾千斤。
魏明好奇地问道:“你这重剑又有什么特别,不妨使出来看看?”
王弘业出手了!
他的剑……很……慢。
但是有一股势已经提前锁定在目标身上,让对方无法躲,即便躲,也会在最后一刻被无尽剑势汇聚并重创。
这也是一种神通。
魏明觉得有趣,干脆拨开酒囊,小口地嘬着酒,看着那剑……慢……慢……地……落……下……终……于……
“死吧!”
王弘业的脸上充满信心。
然后,就见魏明缓缓地伸出一根手指,抵挡在了重剑的剑锋上。
“?”
王弘业觉得不对劲了。
剑势下压,堪比百座山峰的重剑神通力量爆发,却不能压垮那手指。
指虽小,可以通天。
指虽弱,可以翻江。
然后,那纹丝未动的手指就突然动了,只是轻轻一夹,就翻转了剑锋,庞大的力量沿着剑身将王弘业也翻转。
“?”
王弘业今天有很多疑问。
随即,他就觉得伴随自己二十年的重剑被他人夺在了手里。那来自大景国的青年倒转剑锋,指向了王弘业。
“重剑?有趣,你也接我一剑!”
魏明挥剑慢……慢……地……斩……了……过……去,王弘业脸色陡变。
一股恐怖的剑势笼罩住了他。
他躲不了。
而更恐怖的是其中传出的威压,远远胜过刚才他那一剑,大约有十倍重。而更更恐怖的是,这……不是神通!
这是纯粹的肉身力量!
这个魏明难道是横练?武学一道竟然可以练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没有人做过的事,就通常觉得不可以。可当有人做到了,才觉得是奇迹。而当见证了奇迹,就觉得自己也可以。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
王弘业现在就是这么想的,如果接下这一剑不死,他……想横练!
砰。
重剑落下。
强横的剑气爆发,王弘业以毕生修为相抗,却被直接拍进地底。
远处还有离开但还张望的百姓,齐齐张开了嘴巴,因为那地面直接被贯穿一个大洞,有裂缝蔓延向四面八方。
王弘业的身体早就不见了。
林景曜僵直在原地。
“王……王兄也败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他自己其实是知道的,王弘业的修为一直在他之上,剑道也在他之上,可是他还是输了!
“这魏明……恐怖如斯!”
他倒吸一口凉气,原本乘兴而来的情绪被一下子粉碎,只剩遍体发寒,尾椎骨像是坠入冰窖里,寒彻骨髓。
“咳……咳……”
地底响起王弘业的声音。
林景曜立即伸手一按,震开泥土,将其托出地面。此时的王弘业凄惨无比,全身骨骼断了大半,已经濒死。
一击之威,竟至如斯。
林景曜连忙救治。
“能接本公一剑不死,倒是一个人才。我可以饶你不死。但是你须离开晋国,不为晋国朝廷做事,能做到吗?”
魏明平静地问道。
王弘业的眼里爆发出精光,想要说话,却只有“咳咳咳”的呕血声。
林景曜心领神会,急忙说道:“魏国公,我与王兄都是平民宗师,家里也本就是被朝廷迫害,后来侥幸修得武道有成,也曾回去屠了府衙,被朝廷通缉。”
“今日我兄弟二人不自量力,妄图挑战、截杀国公,自当认罚!”
他快剑一闪,右臂齐根掉落。
他面不改色,又道:“我等甘愿离开晋国,但是也想问国公一句话,他日景国若胜,可会屠我疆土百姓?”
他不在乎朝廷如何。
但在乎百姓。
魏明看他一眼,笑道:“肤色相同,五官相同,毛发相同,即是种族相同,本公到时只屠朝廷,不杀百姓。”
旋即,他又目光一寒,“但若是民乱妄为,就休怪本公镇压了。”
林景曜闻言,咬了咬牙,蓦然双膝跪地,叫道:“敢问国公大人可愿收徒?我兄弟二人愿誓死追随国公!”
魏明:“?”
不杀你不代表要收了你啊!你把我魏明当什么了?垃圾桶吗!?
“滚。”
魏明拍拍手就走。
林景曜连忙就地一滚,骨碌碌地到了崔松柏旁边,问道:“老人家,你收徒吗?国公不收,我们追随你也行。”
崔松柏受宠若惊。
这踏马可是宗师啊!竟然要拜自己一个真武境做师父,疯了吗?
虽说他距离宗师也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步已经卡了他十年,一直不得要领,无法迈出这一步,晋升法相。
须知多少人老死在这一步。
“我……老夫只是真武境。”
他沙哑着声音说道。
“真武境好啊!我兄弟二人自觉武道根基薄弱,正打算从头再捋一遍修行,如果拜了你为师,岂非天作之合?”
林景曜紧接着就叫道。
崔松柏顿时涨红了脸,他紧了紧身上的蓑衣,憋出一句:“滚。”
林景曜就地一滚,回到王弘业身前,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去,才不甘地说道:“王兄,怎么办?他的快剑比我厉害百倍,如果学不到,我毕生都有心魔!”
王弘业此时也恢复了些伤势,咳道:“他的横练重剑之法也胜我百倍,我实在想不到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天骄。恐怕就算是圣地传人,也远远不如他。”
林景曜叹气一声:“要么我们先跟上去?总有打动他的一天。哪怕拜不了师,能学到一招半式精髓也行。”
王弘业咬牙道:“也只能如此了。实在不行,莪们就去投奔巡夜司,他就拒绝不了了。阉割而已,不算什么。”
他为了武道,也算是疯魔了。
林景曜点头道:“好!”
两人随即搀扶着追上去。
……
汾城距离剑冢还有一千里,中间隔着陉城、安城、苏城和庐城。
路途以平原居多,间杂一些山峰,像是云落山就距离汾城不远。
魏明和崔松柏出了汾城,一路向南,途径云落山,往陉城走。但是这两城之间距离较远,两人又不急着赶路。
因此他们走到天黑也没到。
崔松柏看一眼天色,摘下蓑帽道:“国公,前方有一处山神庙,不如今晚我们就在庙里借宿,明早再出发。”
魏明自无不可:“好。”
林景曜和王弘业两人急忙钻进了山神庙,探出头叫道:“国公,我们已经打扫好了地面,铺好了草堆!”
这两个憨憨倒是积极。
崔松柏有种被抢了功劳的感觉。
魏明走进山神庙,只见里面十分破败,上面有座断了头的泥像,地面上被林景曜两人生了火堆,光影浮动。
“咦,这还有后院呢?”
林景曜张望一眼,然后他就瞪大了眼睛,像是看见了什么诡异场景。王弘业连忙凑过去,也瞪圆了眼睛。
“怎么了?”
崔松柏提起了戒备之心。但是当他往后院里一望,也愣住了。
魏明奇了。
头铁神通直接扩散开。
一个狂放老者和一个身穿薄纱的道姑景象顿时浮现在脑海里,两人浑然不在意被人观看,自顾自地演练起来。
原来正是前来截杀魏明的剑髯汪道成和一字峨眉剑苗仙姑。他们走到半路,就各自按耐不住,索性降落在庙里。
汪道成窥伺人凤已久,苗仙姑也想一较长短,因此就比试了起来。只是两人下手未免太狠,衣服越打越少。
直至众人到来,仍然难分轩轾。
嘿!哈!
剑髯汪道成老当益壮,终于将苗仙姑压在了下风,随即一气呵成。
“不愧是剑髯公,贫道认输了。”
苗仙姑喘着气说道。
“哈哈哈!仙姑手段也是高妙!今日有旁人在场,来日我们再战!”
汪道成长笑道。
两人这才望向前庙的门户,与林景曜、王弘业和崔松柏对视在一起。都是成名宗师,他们瞬间认出了彼此。
“剑髯汪道成!”
“一字峨眉剑苗仙姑!”
林景曜和王弘业叫道。
而汪道成拍了拍手掌,笑道:“原来是快剑林景曜和重剑王弘业,只是你们现在这身体状态看着不太妙啊?”
苗仙姑披上道袍,也跟着笑道:“林宗师倒是气度不凡,可愿到我阴阳道宗做客?我门内一定款款相迎。”
“呸!”
林景曜直接回了一口唾沫,“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转而他又问道,“你们也是来杀卫国公的?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还能逃得性命,否则就得到底下快活了。”
他这是好心之言,但是听在汪道成两人耳中,就成了轻视的意味。
“哈哈哈,林景曜,你怕是不知道老夫已经晋升地境了吧!区区一个大景国来的宦官,如何敢与老夫争锋!”
汪道成直接笑道。
然后他抬起手掌,向前庙的后墙一拍,墙壁、泥像轰然倒塌,露出静坐在火堆前的魏明,两人对视在一起。
“你就是那黄口小儿?”
汪道成踏过坍塌的墙壁,“今日你若跪地求饶,老夫饶你一条性命,否则就别怪老夫将你的脑袋拧成麻花了。”
林景曜和王弘业两人刚要过去,就被苗仙姑的玉女剑拦住了。
“你们两个看着就好。”
她的声音清冷且魅惑。
魏明捏起一根烧火棍,拨弄一下火堆,问道:“不好意思,你叫什么?本公刚才没听清楚,劳你再说一遍。”
汪道成一下子板起脸:“好大的架子!那你记好了,老夫……唔。”
他还没说完,就见一只烧火棍戳在了嘴里,只见那魏明不知道何时到了近前,“对不起,本公没兴趣知道了。”
然后,他就用力一插!
噗嗤。
汪道成的喉咙直接被捅破。
“你……唔……”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强横的地元境实力爆发开来,却见那青年蓦然扔了烧火棍,两只手按住他的脑袋一旋转。
咔嚓。
无头尸体栽倒在地上。
那脑袋骨碌碌地滚出去,恰落在那趴倒在地的无头泥像脖颈上。
众人看着这霸道、诡异的一幕,齐齐无言,汪道成就这么死了?
那可是剑髯啊!
那可是地元境的强者啊!
林景曜和王弘业对视一眼,他们总算是明白了自己与魏明之间巨大的差距。说是云泥之别,都有些自夸了。
苗仙姑蹙眉道:“你竟然这么强?你……竟然也是地元境的强者!”
但是她眼见汪道成死亡,竟然也没有转身逃走,反而神情自若地看着。显然,她还有能胜过汪道成的底牌。
魏明看向她,说道:“本公给你十息的时间,用出你的底牌。”
全场气息为之一滞。
林景曜、王弘业和崔松柏都随之望向苗仙姑,只见这位佛道兼修的道姑娇笑道:“本仙姑可不想杀你啊!”
魏明拨弄一下火堆。
“你还有六息。”
平淡的声音令苗仙姑脸色微变,旋即她就身躯一展,半跪在地。
“恭请欢喜仙尊!”
恐怖的气息瞬间降临。
有欢喜禅的法相在半空浮现,一具具身体交织在一起,梵音阵阵,其中却有一名身穿道袍的老者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苗仙姑睁开了眼睛。
她已经非她。
“降神武者!”
林景曜和王弘业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立即认出她的来历。只是没有人想到,堂堂一字峨眉剑竟然会是降神武者!
苗仙姑扫视一眼全场,露出不耐,开口却是老者的声音:“阿弥陀佛,唤贫道出来一趟,就只为杀这几个蝼蚁?”
佛不佛,道不道。
这赫然就是一尊邪神。
林景曜蓦然叫道:“国公,快逃吧!这是降神武者,威能超过地元境,已达三通、固命之流。你打不过的!”
欢喜仙尊转眼一看,落在他的身上:“区区法相,也敢聒噪!”
她伸手一挥,林景曜就被一股元气扫得飞出去,扑通,撞碎了另一面墙壁,嘴里已经开始吐血,受了重伤。
欢喜仙尊收拾了这个小虫子,才看向魏明:“现在……轮到你了!”
她抬起手,拍向魏明。
但是那坐在火堆前的身影突然动了,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他骤然就到了苗仙姑的身前,并指插向那咽喉。
“恩?”
被欢喜仙尊附体的苗仙姑眼眸微眯,这个小子竟然能躲过自己的凌空一掌?也罢,就正面击溃你的两指吧!
她手掌一翻,改为拍向手指。
噗嗤——
那手掌上的元气根本抵挡不住,直接被贯穿一个大洞。手指长驱直进,继续刺向那白嫩的咽喉,她脸色变了!
仓惶间后退。
魏明的手指划过她的脑袋,直接将大片秀发和脑皮连根掀下。
不过,她也险之又险地避开。
“该死!阴阳磨盘!”
她直接用出了最强神通,身体顿时分化出一男一女的虚影,将魏明围在中间,各自伸手拍出一黑一白的掌印。
“龙王拳!”
魏明不以为意地挥拳迎上去。
轰隆。
那两道身影被震得飞出去。
苗仙姑的眼里满是震撼,叫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强!”
下一刻,魏明就听见拳意里响起龙吟,一只龙头从拳头上飞出。
龙王拳……终于晋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