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位置之后,车内的气氛果然好上了不少。
兴许是方才自己突然换位置的举动略微显得不太礼貌,曹艾青听见胡叔放起了一首闽南歌,便主动搭腔问:
“胡叔,你是福建人吗?”
港城是移民城市,所以绝大多数都是外来人口,特别是周边沿海区域省份,诸如两广与福建,就占了城市人口的六七成。
老胡终于是找到了打开话匣子的机会,他解释:
“对,我是十九岁从福建来的港城,但是我听伍佰还真不是我想听,完全是因为贺天然他爸。你们不知道吧,他爸年轻的时候是玩摇滚的,就喜欢听什么Beyond、伍佰、魔岩三杰、枪花涅槃的歌,我给他当司机,有时候来不及去公司车库取车,只能开自己的车去接他,这莫名其妙经年累月,这车上的歌单,就成了他爸的口味。”
“哦,原来是这样啊。”
曹艾青还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以前跟贺天然在一起时,他确实是很少提及家里人的情况,但温凉就不一样了,因为去年在贺天然的单身公寓里见过一次贺盼山,聊过这件事,所以她对此还是稍微了解一点的。
听了胡叔的话,温凉也是有些好奇,她在后排追问道:
“那胡叔,现在贺叔叔还喜欢玩音乐吗?现在天然在酒吧打工,也是在跟别人组拼盘乐队呢!”
老胡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中年人那种特有的无奈,说道:
“喜欢肯定是喜欢,要不然听那么多曲儿干嘛呀?但没办法嘛,我这做司机的,周末都不一定有休息时间,老贺这种工作狂就更不用说了……对了,他知道小贺在酒吧打工,上次我就开这辆车带他路过正阳街,拐个弯就是小贺打工那酒吧,他本来兴致勃勃说着要去看看,没想到我车位都还没找着呢,公司咵碴就给他打了一电话,他二话不说,立马吩咐我调头回去开会了,但我看的出来,那次他也挺遗憾的。”
三人默默听完,温凉握着贺天然的手,轻声道:
“你看吧,其实你爸爸还蛮关心你的。”
贺天然沉默不语。
温凉对男友的倔驴脾气很是头疼,他跟自己老爸不玩得挺好的嘛,怎么换上了他的亲爸,就一直不开窍呢?
老胡通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贺天然的表情,缓缓道:
“哎哟小温啊,你也别操心他们父子俩的事了,不是我说啊,他们这一大一小,真是天生反骨,他爷在世的时候就嫌弃他爸,好嘛,轮到小贺这辈了,情况一模一样,这可真是遗传。”
温凉见到男友情绪不高,于是带着哄人打趣的心态,俏声道:
“是吗?那我可得摸摸你是不是真的有反骨~~”
说罢,她伸手就想摸了摸对方的后脑勺,贺天然晃了晃头,赶忙躲掉了温凉的手。
“你要死啊,你再躲?”
温凉警告了一句。
“别……别摸头……”
贺天然无可奈何。
“就摸就摸就摸!”
这话不说还好,这话一说,温凉顿时是双手齐用,薅得贺天然的头发瞬间成了鸡窝……
贺天然本来是不想打闹的,这曹艾青还在这儿呢,他跟温凉这么闹算什么事儿啊?这算他与温凉的情侣关系在如何尘埃落定雷打不动,但也得考虑一下别人的心情啊……
而且,温凉平时也没这么闹腾啊……
贺天然想要复原一下发型,没想刚一抬手,就被温凉“啪”地打了一下。
“我……”
“别动,我帮你弄,你看不见。”
于是,温凉就这么慢条斯理地给他整理起了头发……
贺天然心中咚咚咚地开始打鼓,他是明白了,这是故意在做的曹艾青看呢吧?
“小贺啊,你算是遇着天敌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乖,小温你就好好治治这小子,年轻人嘛,就应该多打多闹,他老爹也常说,这小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闷得很。”
开着车的老胡眉开眼笑,看来小贺这一年来性格的转变,与这个小温的存在不无关系。
“好!”
温凉得意地哼了一下,继续摆弄着贺天然的头发。
这小丫头,还真是讨人喜欢,很容易将快乐感染给别人。
老胡心中暗想。
不过曹艾青似乎无心注意后排尽显亲昵之色的情侣,她反倒是望了望身边嘴角含笑的胡司机,问道:
“胡叔,贺天然他们一家三代跟父辈的关系都不好吗?”
虽然回答这种问题有点僭越,但老胡做了这么多年司机,那可算是一个明白人啊,他知道就小曹现在的这种身份,夹在两人之间,如果现在不跟小姑娘说点什么,那才是真的尴尬……
“也不能说是不好吧,算是一辈人与一辈人之间的隔阂,就像小贺的老爷喜欢听戏,老贺呢喜欢摇滚,小贺喜欢那叫什么……二……二次方……啊对,二次元,你瞧,我们这辈人啊,就连你们年轻人挂在嘴边的词儿都已经听不懂了,要是没点矛盾,那才叫怪呢,哎,老咯~”
曹艾青点点头,作为一个外人,她也不好继续深究下去,不过这倒并不妨碍她对此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胡叔,你也不用那么说,其实这些爱好,本质上是一样的,他们三代人,也是发自真心地喜欢着各自时代的产物,只是时代在变,娱乐的载体与表现的方式变得不同罢了,你们也不用强迫自己去理解与融入,毕竟每代人都有每代人的使命与责任,胡叔,你也年轻不是!~”
女孩这番话语说得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时语调平和柔软,听进老胡耳里,就觉得如沐春风,很是暖心妥帖。
老胡不禁又想,贤淑的修养与文质的谈吐,这种气质,在如今的小姑娘身上,真的不多见了。
唉,这贺小子……
真是……
唉!
车里,贺天然莫名其妙地听见了老胡叹了一口气。
四十分钟后,奥迪车驶入一条闹中取静的板巷之中。
“到了,这就是沉陈会所,是贺天然的老爷生前最爱来的地方。”
将车停好,司机老胡特地说了一句。
三人道谢一声,陆续开门下车,望着三个孩子离去的背影,想到这次搭他们过来,老贺今后肯定要问自己对两个小姑娘的印象,作为他的司机,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跑不掉。
到时自己应该咋说?
坐在车里的墙头草老胡开始长吁短叹,虽然这其中没有他什么事儿,可即便作为一个外人,此刻他光是想想,嘴上就是纠结自语:
“难选咯,难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