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指的并不是有黑色水域的江河、大海。
它和其他的修真派一样,也是一座仙山,灵气充裕。不过,它的建制却是按照凡人的城镇样式设计。
不仅有城门城墙、各街各坊,还有守军、巡查,以及负责日常事务的书吏官衙。
街面上热闹繁华,各行各业都欣欣向荣。
和凡间的城镇相比,这里规模更大,每个人居住的空间更宽敞。但,人数却不多,只有三四万人。
不过,跟其他修真门派比起来,已经称得上是庞然大物了。因为就算是最大的门派九华山,所有人员加起来也不过一万出头。
在这里,所有天阶以下的都统称为魔修,他们主要负责的就是种粮行商和黑水城的后勤保障;他们的人数也最多,占了总人数的七成。
进入天阶的则称为魔头。他们,尤其是刚进入天阶初级的,或是从军队里筛选下来的魔头,主要负责管理、维护治安和统筹调配各行各业的有序竞争。
实力达到天阶高层的被尊称为魔君。黑水城魔君的数量有近百人,相当于七大门派总和的三分之一。
每五年,这些魔君都会举行一次比武大赛,实力最强、指挥能力最强的五位魔君被封为统帅,每人指挥二千人的军队。
而仅次于这五位的十名魔君,则被封为副统帅,每人负责带领一千人的军队。
剩余的七十多名魔君则根据实力强弱,分为总队长和分队长,作为副统帅的得力助手,把士兵每二百人作为一个基础战斗单位,进行训练和战斗。
进入军队的士卒,最低要求是天阶,而且,训练严格苛刻,淘汰率极高。所以,能留下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黑水城光军队就有一万之众,而且完全借鉴凡人军队的排兵布阵、攻守兼备来训练,并融合自身各具特长的法术,威力巨大,战无不胜!绝对称得上是精锐之师!
统帅的权力很大,实力也最强。他们只听命于一个人,那就是圣君原火!
原火,很亲民,没有一点圣君的架子。
从进城的那一刻周正就感觉到,原火到哪儿,都有跟他热情打招呼的人。
但是,无论是魔君、魔头,还是普通的魔修,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呼啦啦跪倒一片。而是,打过招呼后压根没有停止手里的工作,依旧各行其是,该忙什么忙什么。
不过,从每个人的真诚笑容里,能切实感受到他们对原火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爱戴。
这还是自己在山洞里见过的那个暴虐的原火吗?周正有种恍惚的感觉。
穿过几条街道,原火带着他来到一座偌大的却极为冷清的院落。
门楣上没有匾额,看不出这是哪里。但是,院子里密密麻麻摆满了木架子,上面晾晒着各种各样的草药。估计,这里应该是一家医馆。
进入前厅,这里的四面墙上都是高大的药柜,每一个抽屉上都贴着草药名称,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名药童向原火恭敬施礼,“先生正在调配药材,今天不见客。圣君请回吧。”
周正一惊,心想,谁这么牛气?在黑水城,竟然连原火的面子也不给?
但原火一点不生气,反而很客气回道,“请转告先生,就说那个人我给先生带来了。”
药童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请圣君稍等。”然后,就把他们晾在那儿了。
一直过了一刻钟,又有一个药童出来,“先生说,那个人留下,圣君请回吧。”
原火无奈看看周正,“先生不见我。你要安安分分在这儿呆着,先生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千万别惹先生生气。负责,我也保不了你!”
再三交代后,原火告辞,只留下周正一个人一脸茫然待在前厅。
又过了一刻钟,却始终没人搭理他,连之前的两个药童也再没有露面。
周正百无聊赖,只好在前厅里四处转转,抬头观看那一格一格的药材名。
可除了茯苓、当归、黄芪等几种常见的药材他还认识外,其他大部分他都不认识,甚至有一些,他听都没听过。
他对草药一道没有多少悟性,所以,看了一会就果断放弃,开始四处翻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在窗台边的一张书案上,他看见一本金针要略,里面写的是利用人体自身阴阳相调、同气连枝的原理,通过金针的调理,让人体自我疗愈的方法。
周正大感神奇,不由拿起来细看起来。没想到越看越入迷,一直到日落西山四周黑起来,他才蓦然惊觉。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已被压制的灵力突然再次紊乱起来,有一股竟然开始攻击心脉。
厥阴连心,针刺内关。
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书中的描述。
他记得书案上有一个铺开的布袋,里面排满了大大小小针具。他随手抽出一根,扎入左手的内关。
男左女右,阴阳互补。这也是书里的内容。
说来也奇怪,原来在厥阴经脉里紊乱的灵力竟然慢慢变得平和起来。
周正大受鼓舞。
少阳、太阴、阳明、少阴、太阳,接下来,那条经脉出现问题,他就按照书里的记载,找相互对应的穴位扎针,就连奇经八脉,也是照扎不误。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紊乱的灵力竟然彻底平复,舒缓地流淌在自身的经脉里。
周正大喜,急忙盘膝打坐,运功调息。
不知不觉,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早晨。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感觉身上的伤痛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而被吸食的精血则被消化一多半,转化成了自身的灵力,变得更加充盈。
周正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一位老者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正上下打量着他。
他吓了一跳。老者什么时候来的?来的多久了?他竟然毫无察觉。
自己现在的敏锐感官,就算是师父一尘那样的顶级高手,来到自己身边,自己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可这位老者竟能悄然而至,让自己无知无觉!
最不可思议的是,老者身上竟没有一丝灵力波动,像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周正全身戒备,第一次有人给他这种深不可测的无力感。
之前他遇到的那道仙阶神念,虽然惊倏,但起码还有战上一战的勇气。可在这位老者面前,他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喜欢针灸?”老者很随意问道。
周正汗都下来了,他不敢放松,但是,老者的平和一问,却让他全身不由自主松懈下来。
“觉得挺有意思,先生。”周正已经猜到,这位老者就应该是这间院子的主人。
“这一本,看完了?都记住了吗?”
“看完了,记住了。”他想谨慎回答,但嘴巴却不受控制,如实地脱口而出。
“如果肚子疼、拉稀,扎哪儿?”
“一般找阳明经的列缺穴,或少阴经的通里穴。”
“要是还呕吐呢?”
“加上劳宫穴或少府穴。”
“如果腰疼呢?”
“大多数情况可以在委中或小海下针,但也需要看情况,如果还严重,就要考虑后溪穴。如果,腰疼的部位偏两侧,就需要选择外关穴和足临泣穴位。”
“头呢?”
“先生,您是在考我吗?”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示意周正接着说。
周正仔细回忆一遍,“若是前额疼痛,应该找阳明经上的合谷穴和陷谷穴;若是两侧疼,在少阳经的中渚穴或足临泣穴位上扎针;若是头顶疼麻,需要找厥阴经的劳宫穴和太冲穴位;若是后脑勺,就要找太阳经,下针在后溪或申脉。”
老者点点头,“一个晚上能记住这么多,不容易!芪儿,你带他去前堂坐诊。还是老规矩,只有一上午,只看一百人!”
“是,先生!周正,你跟我来。”
什么意思?周正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这是让自己给人瞧病去?可自己不懂医术啊!充其量就看了一遍那本金针要略。
这就去看病,不得把活马医成死马?
再有,这个药童怎么知道自己名字?他不记得原火或是自己跟他们说过?难道,这老者早就知道自己?这次是他派原火找的自己?
周正急忙摇头否定。原火什么身份?怎会听这个老者的?再有,自己几斤几两,怎么可能被这么位高人惦记?
不想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应对将要面对的病人吧!
“小哥,”周正冲着那个叫芪儿的药童小声问道,“先生这是让我瞧病?可我不会啊!该怎么瞧?”
芪儿依旧面无表情,“想怎么瞧,就怎么瞧!”
“可…”周正还想说两句,但是,看见芪儿那副生人勿进的表情,直接选择了闭嘴。
不就是瞧个病嘛,治不好,还不能治死了?反正有背后的老先生兜底,他才不怕呢!
进入临街的前堂,周正看见外面已经黑压压排满了人群。说是不紧张,但是,满头的大汗已经把他慌乱的心情表露无疑。
他拿起桌子上的茶壶连灌了几大口水,才使得心情稍稍平静。他坐到椅子上,深吸了几口气。
不管了!大不了被病人揍一顿!他自我安慰自己。
那个叫芪儿的药童,根本不在乎他是否准备好。见他坐下,立即开口喊道:“只一上午,限一百人!现在开始就诊!”
第一位进来的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老翁,看见今天坐诊的不是老神医,而是一个年轻后生,不由皱起眉头。
他今天不到寅时就从十几里外的地方赶过来排队,为的就是让老神医帮着治治他多年的旧疾。
如今,坐在这里的竟然是一位年轻后生。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但他不敢发作。
这个地方,他知道,就连魔君来了,也得乖乖排队,谁也不敢捣乱。
他资质有限,到这个岁数还是人阶。这样的水平,在这里,他连大声说话也不敢,又怎敢表现出不满?
“老丈,您是哪里不舒服?”周正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一些。
“小先生,我左腿以前受过伤,没有治彻底,现在,上个山路都费劲。”
周正脑子一片空白,他不记得书里有治腿伤的方子。可要是直接把人打发走,他又有些不甘心。这可是今天第一位病人,说什么,也得治两下!
“您,那个,哪儿疼?”
“啊?”老人一时没听明白,后来一想,赶紧回道,“腿疼!左腿疼!”
周正蹲下来,用手一点一点按着老人的左腿,“脚踝疼吗?这儿呢?这儿呢?膝盖中间这一块?两边不疼?其他地方也不疼?”
经过反复的确认,老人是左腿的内膝眼疼痛,导致下肢无力。
找对了病症,周正心不再慌了。他拿起一支毫针,扎在老丈右腿的内膝眼上。
这正是取自书上所言的上病下治、左病右治的原理,同气连枝、阴阳调和。
老丈从一开始就是一脸的不相信,他已经做好了明天再来排队的打算。
可一针下去,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感觉左腿的疼痛缓解了很多。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而且弯曲、走路感觉轻松了很多!
“神医!”他当场激动地都要下跪,被周正一把扶住。
“别动!针还在腿上呢!老丈,你这个旧疾时间太长,到晚上,腿还会疼痛。这样,明天您再来一趟,我给你再扎一针,之后,十天以后你再来扎一针,基本上就能痊愈了!”
老丈感激涕零,说了一箩筐的感激话,高高兴兴走了。
这在外面立即引起不小的骚动。
今天看见坐诊的是一个年轻人,不少人的心情跟第一个看病的老丈一样,心凉了半截。
可看着老丈拄着拐棍进去,拎着拐棍自己兴高采烈地走出来,大家不由对今天的看病又升起了希望。
“真的又是一位神医?”
“这年轻人是谁啊?难道是老神医的徒弟?”
“可是听说老神医不收徒弟呀?”
“对啊!听说圣君的妹妹求了老神医四五年,都没有拜师成功!”
“那他会是谁?老神医的儿子?”
“别瞎说!你见过老神医有家人吗?”
外边议论纷纷,却一点不影响周正。有了第一位病人的成功,他信心大增。对于进来的病人,他都极为专注,认真询问、查看、确认病情,心无旁骛。压根听不见外面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