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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四年,开年未久,对孙权而言,已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年初喜得一子,初为人父,让孙权喜出望外。
虽是侍妾所生,但毕竟是亲生骨肉,为其取名“登”,愿其将来步步高升,交由徐夫人抚养,视为嫡长子。
徐夫人本是陆尚之妻,陆尚殁后,孙权为拉拢陆家,聘为妃子,因与其父徐琨为表兄弟,因此颇受非议,徐夫人仗着亲戚骄横,常呼孙权叔父,因此并不受宠。
孙权心中烦闷,早有另娶侧室之意,但老国太管教极严,叮嘱他要以大业为重,如今老国太亡故,又动起了心思。
近来四弟孙匡也在征讨泾县山越时受伤,年纪轻轻便卧床不起,请了许多医者诊治无效。
这可是孙策最疼爱的小弟,当年便将乌程侯的爵位让于孙匡,曹操为安抚孙策,更将曹氏之女嫁于孙匡,以示结好之意。
家事倒还在其次,国事才让孙权寝食不安,周瑜重伤、程普阵亡、太史慈病故,短短两月,三员大将折损,这都是江东股肱之臣,对全军士气打击极大。
黄盖往柴桑探视周瑜,随后便收到周瑜书信,竟要亲自去襄阳与刘琦会谈,孙权大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好耐心等候。
这一日终于盼到周善自荆州归来,孙权忙带到书房详细询问情况。
周善禀告他刚扮做学徒混入医学院,还未找到时机靠近太史慈,一日在院中听其大叫,因伤痛难忍,又不能为国效力,气怒身亡。
孙权闻言长声一叹,垂泪道:“子义一生忠烈,我却……幸好你未曾得手,否则此事必叫我悔恨终身。”
周善抱拳道:“属下使命未成,不敢大意,亲眼看太史将军入殓,跟随至夏口下葬,才来复命,望主公恕罪。”
“你何罪之有?”孙权收回古锭刀,慨然道:“汝乃我心腹之臣,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可再对第三人提起。”
周善躬身道:“主公放心,属下定会守口如瓶。”
孙权慨然一叹,站了半晌,将古锭刀重新放回暗格,倒了一杯酒递过来:“此行荆州,辛苦你了!”
“为主公效命,属下万死不辞!”周善大受感动,双手接过酒杯,毫不犹豫仰头饮下。
“很好!”孙权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先下去歇息,明日我有重要军情密报要送往淮南,由你亲自交给鲁都督。”
“遵命!”周善告辞而出。
在建业闲逛一圈,傍晚吃饱喝足后回到住处,打了热水洗净全身,便平静躺在床上,闭目等死。
从他执意离开襄阳的那一刻,他已经清楚自己的命运,但为了给孙策鸣冤,他义无反顾。
如果他不回来报信,孙权必会起疑,一切布置将化为泡影。
迷迷糊糊睡去,听到耳边鸟雀欢鸣,再睁开眼时,已是次日清晨,从床上翻身坐起,看身体竟完好无损。
“难道大都督和卧龙先生都预料错了?”周善喃喃自语。
蹙眉摸着胳膊,确认是血肉之躯,想起孙权的交代,下床洗漱完毕,又来府中拜见。
孙权已命人准备下绢布、金银等赏赐,交给他一封密信,命他即刻动身送往合肥。
周善领赏回家,马不停蹄赶往江边,雇了小船渡江北上,刚到江心,忽然水中暗流涌动,波浪翻滚,竟是一群猪婆龙咆哮而来,攻击小船。
周善大惊,提刀与水手驱赶,但十几头猪婆龙前仆后继,将小船撞破,所有人坠入江中,任凭他武义高强,也难挡猛兽攻击。
“吴侯,恕我无能,未能完成任务!”最后时刻,周善将密信撕碎,被一头猪婆龙拽入江中。
纸片随波逐流,信笺上却没有一个字,只是两页白纸,只可惜周善已经看不到了。
吴侯府中,孙权正陪着吴国太,逗弄小婴儿,齐享天伦之乐。
吴国太见孙权偶尔出神,问道:“仲谋可是担心公瑾安危?”
孙权笑道:“有小妹在襄阳,可保公瑾无虞,孩儿只忧心他与刘琦商议破曹之事,不知能否成功。”
吴国太轻叹道:“公瑾身受重伤,本该静养,带兵为国事奔走,真忠良也!”
孙权宽慰道:“目前不必担忧,那华佗就在襄阳行医。当年周泰救我出宣城时,身受十余处创伤,命在须臾,兄长请来此人,用了药剂,竟一月痊愈,真当世之神医也。公瑾此去襄阳亦为疗伤,有此人出手,或能早愈。”
“神医?那就好,那就好!”吴国太微微点头,忽然言道:“吾儿领江东已有数年,却寸土未进,刘琦短短两年,便取益州、收交州,而曹操早已稳固中原,以昔日中原动荡,伯符之勇,尚不能进,此时北上谈何容易?”
提起交州,孙权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士燮老儿,朝秦暮楚,迟早有一日叫他后悔。”
原来士燮原本与孙权频繁交往,有示好归顺之意,步骘在会稽与之暗中策划,准备除掉交州刺史赖恭,全取交州。
眼看计策将成,士燮见刘琦日益壮大,稳定荆州,又取了益州,转头便投刘琦,赖恭马上在苍梧、南海一带加强防御,让步骘无机可乘。
吴国太言道:“江东以舟船为利,水上无敌于天下,又何必执着于中原之地?”
孙权无奈叹道:“交州虽可跨海出征,但地僻路长,与吴越之地一样,地广人稀,得知无益。”
吴国太笑道:“老身所说的,并非交州,而是在会稽东南,尚有诸多群岛,那里人口极多。江东之弱,苦于人少,若能将其迁徙到吴越之地,不出十年,足与荆州、中原相比。”
孙权吃了一惊:“母亲竟知南海群岛之事?”
吴国太慨然叹道:“我姐妹二人年幼之时,常在吴郡沿海一带打渔煮卤,常有出海之人谈及此事,传言那些人都是百越人之后,先秦、汉初,越人与中原屡次交锋,不敌逃入深海,皆藏身于此。”
孙权微微蹙眉道:“便是那些海盗?”
“海盗中也不乏义士豪杰!”吴国太从怀中摸出一块光滑圆润的贝壳,语气幽幽,“一次我姐妹二人出海拾贝,正逢涨潮,被困孤岛,正是为一群海盗所救。”
孙权叹道:“深海广阔,凶险重重,今正当进图创业之时,哪有余力分心?”
吴国太言道:“可先派人查探周围海域,若能成功,吾儿便是拓荒之人,可与秦皇汉武名齐名矣!”
孙权怦然心动,点头道:“多蒙母亲指点,孩儿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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