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皇皇、皇上!”
守夜的宫女忽然被冷风吹醒,一睁眼就看到卫述快走到跟前,吓得连此时是不是梦都分不清了。
卫述垂着薄薄的眼皮,眼尾向上挑出一个锋利的弧度,他五官极其出挑,尤其是眉眼,总像晕着一抹桃色,透着股惑人的劲儿。
这种长相本该特别招人喜欢,但卫述气质太冷了,又喜怒不定,宫里没人不怕他,总觉得被他看上一眼就会命不久矣。
因此眼下这个宫女将头垂得低低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逃走。
不是说皇上不会来吗?要不她可不会接下这个苦差事。
真奇怪,皇帝好色是好色,但似乎也只是对收集美人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没见过他在新婚夜宠幸哪个妃子的。
卫述瞥一眼光线昏暗的屋内,“她睡了?”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宫女战战兢兢地回,“应该没有。”
新娘娘带来的侍女口口声声说要守夜来着,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睡觉,怕都要怕死了。
“吱嘎——”
房门被推开的一刹那,颤颤巍巍的烛火忽的熄灭,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卫述眼也没抬,指尖轻轻一碰,一捧幽缕火苗便从他掌心升起,慢悠悠地悬在空中。
他伸手撩开丝制的门帘,看清里面景象后眼皮轻轻一跳。
一个侍女歪七扭八地坐在软榻上打瞌睡,能看出睡得很不安稳,强撑着挺直着腰,但眼皮已经稳稳地合上了。
再往里走,一套绯色的喜服被扔在地上,而它的主人散着乌发,裹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衣服脱了,发簪也拆了,这是堵定他今晚不会过来了?
卫述冷哼一声,凑近了去瞧那个睡得正熟的姑娘,她半张脸藏在被子下面,睡颜恬淡秀美,肤色白得晃眼,像什么易碎的宝玉。
任谁看了也不忍心吵醒她。
但这个人里不包括卫述,他眼里含着恶劣的光,指尖一勾将悬在半空中的火苗勾到手里,拿着它在赵玉瑭面前晃了两圈。
“滋啦——”
头发烧焦的味道在鼻尖蔓延开,赵玉瑭似乎察觉到什么,鸦羽般的睫毛颤了两下后缓缓睁开眼睛。
她眸中蒙着一层水色,似乎还在困着,眼睛只微微睁开一点,瞥见卫述的影子后小声咕哝了句什么。
卫述没听清,凑近了点,“你说什么?”
他侧脸就在赵玉瑭眼前,赵玉瑭反应慢了几拍,略有些迟钝地呢喃,“你怎么还不睡?”
她困得思绪混乱,只凭着习惯往床内侧挪了挪,给他留出位置,顺手又摸了摸他脑袋。
“快睡吧。”
“噗——”
悬在她头顶的火苗突然熄灭,卫述被她这过分亲昵熟稔的语气弄得后脊发麻,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尾巴突然冒了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像他这种修为的大妖能够自如地控制妖体,要是让人知道他连尾巴都控制不了,恐怕会笑掉大牙。
卫述脸色冷得要死,倒映在墙上的影子骤然变得扭曲而癫狂,挣扎着往赵玉瑭身上冲。
“好困。”
赵玉瑭再也支撑不住,彻底睡过去,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卫述,卫述眸光冷幽幽,瞥了眼那团突然顿住的阴影,阴影在他的示意下不情不愿地往恢复狂躁姿态,但不管怎么扭动就是不肯碰赵玉瑭一根头发丝。
卫述眸色越来越冷,看着赵玉瑭若有所思。
她身上是带了什么法宝?
什么样的法宝居然能隔绝他的妖气又不让他察觉到?
赵家好东西倒是不少。
卫述忽然觉得无趣,将还在故作癫狂的阴影收回袖中,扭头就走。
走出去几步,他回头看,赵玉瑭仍然睡得无比安稳,根本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靠近。
卫述心气不顺,掌心跳出两颗豆大的火苗扔向赵玉瑭,这火苗像是有意识般钻进了被子。
“啊,小姐!”
哪怕现在已经该改口了,月容也仍然习惯叫赵玉瑭小姐,她满脸惊恐地看着赵玉瑭身上,“小姐,你的头发,你的衣服……”
赵玉瑭低头去看,发现自己寝衣上出现了数十个小窟窿,边缘还有烧焦的痕迹,再看头发,靠近耳朵的那一缕也被烧得乱七八糟,比其他部位短了一截。
“唔。”
赵玉瑭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妖气,怀疑是某个小妖怪的恶作剧。
从昨天看见蜘蛛妖开始,赵玉瑭就已经不相信“有紫龙之气不会被妖怪缠上”的言论了,这皇宫分明就是个妖怪窝。
月容却惊慌不已,跑去问外面守夜的宫女,昨晚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宫女看她完全不知道皇帝来过的事情,甚至都怀疑自己看到的皇帝是幻觉,因此迟疑半晌还是没有把卫述来过的事情说出来。
月容愁容满面,也算猜对了一半。
“这宫里难不成有妖怪?”
赵玉瑭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也被护国公夫人特意提醒过,所以发现这种奇异的事情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妖怪身上。
“或许吧。”
赵玉瑭没太在意,她这种体质本就招妖怪觊觎,这妖怪没引起她注意,又只在她身上留了些窟窿,估计是个没什么能耐的小妖。
“娘娘——”
青云是配给采棠宫的大宫女,性格稳重,她微微福身,“竹娘娘要请您过去小叙。”
“都没见过有什么可叙的,恐怕是鸿门宴。”
月容看这宫里的谁都觉得是自家小姐的敌人,尤其是这盛名在外的竹娘娘,据说是京城第一美,深受皇帝宠爱。
京城第一美?
月容只认自家小姐。
赵玉瑭换了身衣裳,“走吧。”
她站在院内一棵盛放的桃树下,嫣粉的花瓣层层叠叠往下落,漫天缤纷遮不住她眉眼的柔色,一双黑眸沉静淡然。
月容忽然就静下心来,“好。”
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家小姐可不是看上去那么柔弱。
“人来了?”
竹轻一身华服做足了派头,听到侍女通禀,探头往外望去。
这一看吃了一惊。
“这姑娘——”
她有点嫉妒,又有点心动。
“怎么怪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