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嘉,修道是常事,全境上上下下都喜欢修行,尤其是上层人士特别爱修行,十人里头就有五六人曾经修行过,一点也不扎眼。
修道就像五六十年代上山下乡,或者新世纪扶贫一样,绝对算得上是一种资历,以后和同僚唠起嗑来都心有戚戚焉。
送婉儿去道观修行一段时间,既能避开那个二流子,又不至于和大房彻底开战,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因此张同知立马同意了妻子的想法:“既然你这么想,那就送她去吧。”
“这正是我想和老爷商量的,我想送有什么用,那长青观不肯收啊!”张周氏急眼道。
“为什么不肯收?”
“我听靖国公夫人说,那长青观的陶道媪是宫里出来的,早年在永乐宫修行,后来和几名徒弟去了长青观。
“听说她既自行修道,又会带一些官家女子修行,这些官家女子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官宦世家,婉儿无人引见,想要做她的弟子却十分不容易。”
“我还听说,那长青观不仅教修道明心,还教列传经史、文章著作、琴棋书画,更有妇德、宫廷礼仪、庶务管理等等,在那里修行过的女子无不明史通今,又能著作文章,出来都做了官家大妇呢。”
张同知沉吟半晌道:“既如此好,那更要送婉儿去了,只是不知夫人有什么法子?”
“妾身连靖国公夫人都搬出来了,还能有什么法子?”
“你光靠嘴皮子这么说,人家岂知真假?”
“我一个诰命五品宜人说的话还能有假?”
“夫人,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那个陶道媪既然是宫里出来的,你区区一个五品宜人,谁知道你是谁啊?”
“老爷!”被自家老爷背刺一刀的行为气得不轻的张周氏,半天都匀不过气来,但又想不出什么强有力反驳的话来,只得自暴自弃道:“那你说怎么办?”
“依我看,不如请靖国公夫人修书一封,帮以说和、说和?”
“咦,这个可以哦,靖国公夫人的信鉴,她总不能装不知道了吧。”
“我看就这么办,明天一早,你立刻修书一封让大昌送去靖国公府,再讨国公夫人的引荐回来。”
“好。”
“只是这一来一往的得有十天,明天我就回府城,再来就得等到下元节,我已经和顾邑令商定在闻家村摆道场,顺道宣讲那番薯的种植。夫人,你是跟我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就十天,妾身还是在这里等着吧,省得回去还要防着那个兔崽子。”
“也罢,明天我和顾邑令说一声,你和婉儿就留下清静几天。”
张同知夫妇商量完毕才熄灯休息。
第二天一早,张同知就收拾人马准备出发,知县夫妇践行,临别再三保证会好好招待张周氏和婉儿小姐,同知大人即安心回镇安府去了。
此后每日,知县夫人都自动过来陪张周氏闲话,顺便看看有什么缺失的,也好添补添补,此事按下暂且不表。
与此同时,城南县南边的长青观中,一青年道人正“啪”、“啪”不停地拍打着厢门。
“师兄、师兄,你起来没有?太阳都照屁股了!”
那青年道人叫唤了半天都没人搭理,便理直气壮道:“师兄,你没空开门的话,我就直接进来啰。”说罢,不等屋内人反应就一脚踹开厢门。
屋内一道人正高枕而卧,酣睡不起。
那青年道人上前一顿摇晃,硬是把别人从美梦中摇醒:“师兄、师兄,该做功课了。”
“天寒地冻的,做什么功课。”道人睡得正香呢,嘟嘟囔囔地拒绝。
“师兄,你一天天的不是睡觉就是睡觉,这样下去,咱们下山的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完成?”青年道人生气道。
好半天,那道人才抱着被子蜷缩起来,眼睛都没睁开一点,完全不以为然:“完成不了拉倒。”
“你说得倒轻松,完成不了任务就拿不到出师令,没有出师令,这辈子还怎么回家!”
“这么说,你觉得我能回家?”赖皮道人一边说一边慢腾腾地坐起来,露出一张蓬头垢面的脸。
这是怎样的一个道人,如果说师弟是清新俊逸、面如冠玉、玉树临风的话,那么这位披头散发的师兄只能说是不修边幅、邋里邋遢、泯然于众人也。
他唯一吸引人眼光的特别在于还破了相:左眼角有一道从眉尾划过的伤疤,要是单从相面上分析的话,少不得令人往命运坎坷、刑克六亲,劳碌命苦,婚姻不顺等方面浮想联翩。
青年道人默然泪流:你回不了家就算了,拉我垫底算怎么回事。
不消说,这师兄弟两人就开始日常互怼起来。
“师兄,这个回家的问题,暂且不说,首先咱们做道士就得有道士的样子。”
“我亲爱的师弟,你这是要教训师兄了?”
“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我只是担心师兄日日酣睡、筋骨劳损。”师弟连忙摆手来个否定三连,然后在内心吐槽:你不就比我早一天入门,牛逼个啥。
“我怎么觉得你在心里骂我。”师兄不相信。
师弟则一脸正气:“错觉、错觉,这绝对是你的错觉!”
“说吧,你到底要干吗?”师兄继续赖床不起。
“师兄,咱们在长青观白吃白喝三个月,监院很生气。”
“咱们凭身份凭本事白吃白喝,他凭什么生气?”
“话虽如此,但是监院的脸色实在难看,咱们吃白饭也不香啊。”
“我觉得挺香的。”
师弟:“o(>﹏